张一白专访--我置身他们之中，我不悲天悯人

张一白

莫文蔚在《秘岸》中饰演一位在家里养病的夜总会小姐

　　张一白专访--“我置身他们之中，我不悲天悯人”

　　11 月11 日，张一白的“欲望号”新片《秘岸》公映。作为重庆三部曲的第二部，他把镜头对准了这个曾经有过工业辉煌的工业区，蒋雯丽、莫文蔚、曾志伟、陈奕迅都是这个城市里最普通的人，他们的生活平淡，又被自己的欲望焦灼。

　　文/ 李俊

　　重庆被一条江隔成了两个世界，江面上横着还没修好的一截断桥。江的这一边是曾经辉煌过的工业区，靠岸边破败的老楼上住着小川和他的家人；从窗户里望出去就是江的对岸，竖立着最近10 年才爬起来的高楼大厦，代表着现代商业文明。

　　在江对岸，张一白拍过《好奇害死猫》。在江的这一边，他拍摄的新作《秘岸》11月11日在内地公映。

　　《秘岸》也是张一白重庆三部曲中的第二部，写实、内敛的叙事风格里，突然夹杂了超现实主义，这两股力量相互冲突、较劲，又呆在一起。影片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母亲蒋雯丽死了老公，发现自己怀孕了，还遇到了个想勾搭她的男人；儿子小川对家里养病的夜总会小姐莫文蔚情感暧昧，他发现父亲背叛了母亲；莫文蔚则知道小川父亲的真正死因。但生活还要继续。

　　影片从一开始，小川就在寻找父亲死亡的真相，结尾当莫文蔚告诉他事实的时候，他激动地喊：“我才不相信，这是你编的”。他的父亲究竟死了，还是没死，是一个谜。张一白说，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所以在结尾，我把前面的一切都解构了”。

　　在北京中午的阳光下，张一白窝在咖啡馆的大椅子里，挺着大肚子，和记者聊天。他的语速很慢，不时地停顿，又会突然激动起来。前阵子，他去看了过士行执导的法国著名剧作家让?克劳德?卡里埃尔的话剧《备忘录》，让他幡然醒悟。《秘岸》应该走得更极致， “可以让影片有更多的不确定性，一切都不可能，一切又皆有可能”。

　　“欲望”电影

　　早在10 月2 日，《秘岸》就在香港公映，口碑尚可。但是用张一白自己的话来说，“票房惨败”，上映不到三天就已经下档。

　　他自我解释说：“天天都在那里说，蒋雯丽老牛吃嫩草、莫文蔚和未成年人有激情戏??这种宣传路子能有好结果吗？你拍的再牛也比不上‘艳照门’呀”！

　　虽然有曾志伟、莫文蔚、陈奕迅等港台演员加盟，但是这个故事还是典型的内陆城市故事。“《秘岸》是我对这个城市老工业区的记忆，把我过去的记忆和现实重叠的地方找出来”，张一白说。

　　电影里蒋雯丽扮演的母亲叫凡丽。张一白的确认识一个叫凡丽的女人，是他小时候住同一个院子里一位姐姐的名字。她的父母亲是当时公交公司的老职工，母亲是售票员，常年用冷水浇腿，得了静脉曲张的毛病。这位姐姐顶替妈妈工作，也当了售票员，然后结婚、生子，过着普通人的生活。“我用了这个名字，这个女人在我心目中就是活生生的”，张一白解释说。

　　张一白靠拍青春电视剧《将爱情进行到底》、青春片《开往春天的地铁》起家，当年的青春偶像徐静蕾、李亚鹏都是被他捧红。他也非常擅长拍唯美的MV，现在北京到处放的《我和你》MV 就是出自他的手笔。但是骨子里，他说自己“欲望”很多，《秘岸》成为他展现欲望最强烈的一部影片。

　　《好奇害死猫》是张一白最投入感情的一部影片，也是重庆三部曲的首部，但是也被诟病最多。张一白说：“《好奇害死猫》公映后，一帮人和我掰持的都是：悬疑不够啊，情色啊??这类的话题。其实，我想表达的是对一个城市欲望的挖掘，阶层之间的对立，但是这个没有人谈。也就是说，这是个商业片，所以你就不配有这些东西。好，那我就再拍一个，直接就告诉你，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这就是《秘岸》。孙子谁不会装呀！”

　　《秘岸》的片名最初叫《少年》，拍青春成长的故事，是他最擅长的。后改名《迷果》，以少年的视角来看成人的世界。最终电影还是走向家庭，《迷果》变成了《秘岸》，每个人都无法跨越孤独欲望之江。

　　张一白从头到尾就没拍过任何激情戏，无论是陈奕迅和蒋雯丽，还是少年和莫文蔚。“明知道通不过，我不会让演员做无谓的牺牲，也不想去麻烦领导”，张一白说。影片里仅仅拍了一些偷窥的镜头，最后还全部被删掉，“不新鲜了，也没太大的意思”。但整个欲望的气息却如同一张无边的网，渗透到生活的每一丝呼吸中。

　　张一白拍摄的4 部影片中，他认为《夜上海》最肤浅，但很多人认为是他最好的影片。“现在，也有人说《秘岸》是我最好的电影，我也不知道。我对自己已经失去判断力。”

　　“欲望”重庆

　　“重庆现在是停了电的香港，但是10 年后，你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在香港，张一白喜欢专门去吃九记牛腩面，这也是香港有名的老面店之一。“走在巷子里，那些人端着碗，就在街边上吃饭、吃面，我就觉得很恍惚，仿佛回到了老家”，张一白说。

　　张一白出生重庆，在市区长大，青春时代去了偏远的矿区读中专。在重庆呆了20 几个年头，直到1991 年考上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他才离开。现在，他每年都回老家呆一阵子，但是重庆的媒体圈、文艺圈他一点都不熟悉。他也笑称，“重庆的媒体对我也不是太客气，这点你们都看得出来！”

　　和张一白终日厮混在一起喝酒、聊天的，还是那帮中学、中专的同学，他们中间有的人当了矿长，有的人开了公司，有的人做生意失败了??张一白认为，“和他们在一起，我能感受到他们现实的苦恼、喜悦，和欲望。”

　　大多数时候，张一白并不愿意多谈自己对重庆的情感，“说穿了，我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给这个城市做宣传”。就像在《好奇害死猫》里一样，不说方言，不刻意、不经心；甚至不像他拍《夜上海》，一不小心就能把影片拍成城市形象的宣传片。

　　张一白认为自己并不怎么讨重庆人喜欢，也并不自认为是牛导演。他的那些同学会直接和他说，“你丫拍的片子我们都不喜欢看，都是给小男孩、小女孩看的”。他照旧乐呵呵地，不生气：“他们说喜欢，那就是在骗我。”

　　他曾经用“欲望”这个词来描绘重庆，当地的女记者仿佛受辱一样，当即站起来质问他：“你凭什么认为重庆很欲望！”“我觉得这个城市还是很欲望。相比成都、昆明，它更火爆、更强烈。在重庆满大街的人都不知道干嘛，但是都想干嘛。这种亢奋的眼神、旺盛的精力，是种有力量的东西，是这个城市的希望”，他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

　　还有一次，张一白在重庆约了一个朋友见面。朋友嘴快，在出租车上说，“我今天要去见电影导演张一白。”那个出租车司机就说：“他呀，不就是我小学同学嘛。”朋友就带着那个出租车司机来见他，还真是他同学，大家还聊了几句，相互留了电话。“在那之后，我想和那个小学同学建立起联系，就打了电话，但是他一直没有接我的电话。我是第一次感觉到，人家会认为，你和我不是一种人的隔膜”，张一白告诉记者。

　　拍《秘岸》，张一白认为自己是用一种平和的心态，去发现普通生活之美，甚至不是呈现，就是捕捉日常。“我不悲天悯人，我没有资格、没有能力去关心、关注他们，去施予他们我贵族般的人道主义精神关怀。我也不想把他们作为自己踏上红地毯的垫脚石。我置身他们之中，感受到的是温暖和乐观的生活。”

　　他的下一部重庆题材影片会侧重市井，“拍完下一部影片后，我对重庆的所有情感也讲完了”，张一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