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套的幽默剧

　　安全套的幽默剧

　　今天，走进任何一家超市都可以看到安全套被摆放在显眼的位置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孙轶玮、特约撰稿王东 上海报道

　　准备洗衣服的时候，48岁的张秀娟阿姨偶然发现女儿裤子口袋里有张家乐福超市的购物小票。

　　张阿姨随手一看，惊讶地在购买物品里发现了“避孕套”一项，“小姑娘才念大二啊！”虽然心中不爽，但她也只是叹了口气，“知道要用总比不用的好。”

　　令张阿姨更加吃惊的是，这盒避孕套的售价居然要100多元。“我在街道的药具站干过4年，避孕套都是免费发放的，当然都是国产的，质量一般。可就算是进口的，最多也就几十块钱，怎么这么贵？”

　　张阿姨说后来找了个时机找女儿谈了谈，谁知21岁的女儿竟毫无羞涩地对母亲说：“这可是0.03毫米的，当然要这个价格。”

　　安全第一

　　张秀娟是上海新泾街道的一名居委会干部，向辖区居民宣传计划生育，防止性病艾滋病传播是她的工作内容之一。“我干这行20多年，第一份工作就是在当时街道的药具站里协助发放和清点避孕用品。”

　　避孕套对于中国人来说是货真价实的舶来品。1949年以前，我国不能生产避孕套。1955年在广州筹建了避孕套生产厂。1962年，确定避孕药具进口免税，以减轻群众负担。直到1965年，天津引进了一套日本的避孕套联动生产线，才开始了该产品的机械化生产。

　　据张阿姨回忆，上个世纪80年代前后，由于计划生育政策的实行，中国政府开始高度重视避孕套的推广和使用，与此同时，全国各地也先后开始对育龄夫妇免费提供避孕药具。

　　1981年，中央书记处明确提出，“要用最好的工厂、最好的原料，生产出最好的产品”，作为支持计划生育国策的产品。当时由国家指定桂林乳胶厂、天津乳胶厂、上海乳胶厂等8家定点企业进行避孕套生产。

　　“喏，就像把这个手套的手指部分直接剪下来一样。”54岁的李国勤老人拿起塑胶手套，比画着80年代初的避孕套，“这么厚，质量能不好吗，能不安全吗？”

　　一份来自国家计生委的资料显示，中国每年由财政部拨款、化工部生产、计生委负责免费发放的安全套大约有12亿只。这样的规模，成本自然需要充分考虑。

　　而比起厚，更让人“有苦说不出”的是，像任何一种计划经济的产物一样，避孕套也是由国家在全国各地统一设立计生站、药具站，从生产，发放，乃至少量的销售，完全由国家统一管理。

　　李国勤年轻时是钢铁厂的一线工人，每个月厂里都会定期发几个避孕套，但他和他的同事们几乎都不用，全都扔在更衣室的柜子里。

　　这些被遗弃的避孕套，在很多表现七八十年代生活的电影里，都可以发现其归宿---成为孩子们的好奇玩物。

　　生于70年代的白领景赫回忆说，当时也不知谁弄来了一个，吹饱了气，一群孩子拿它当气球玩。后来还有好事的同学从家里拿了避孕套做实验，往里面灌水，“灌一脸盆都没事”。

　　尽管曾被当作玩物，避孕套的真正用途景赫却很模糊，直到上高中以后才从朋友闲聊中知道。他说，当时学校并没有开生理卫生课。

　　“以前人们根本不敢公开谈论避孕套。”《中国性科学》杂志社社长吴清林这样告诉《望东方周刊》，“谁要是谈论避孕套，就会被人说‘不正经’，更别提买了。”

　　“当时也有地下的市场，那些避孕套都是从国外走私进来的，没有固定的交易地点。如果要买的话，只能通过有关系的朋友。”吴清林说。

　　“出格”的广告

　　国产安全套默默占据主流的时代中止在1998年。是年5月，全球知名避孕套品牌“杰士邦”登陆中国。它不仅带来了中国人闻所未闻的花式品种，更刷新了中国社会的诸多观念，带来了一整套关于避孕套的全新概念---不是冰冷的“避孕”，而是温情的“安全”。

　　1998年世界杯期间凤凰卫视播出的杰士邦安全套广告让很多观众记忆犹新：杰士邦那个标志性黄色小人，在球门前左冲右突，身手敏捷地接住了几个飞来的足球，然后掏出一副墨镜戴上，一脸得意。屏幕上打出广告语：“有了杰士邦，守门不用慌。”

　　这个首次在中国电视上播放的安全套广告让很多人会心一笑，而紧接的几个月后，广州街头又出现了20多辆带有杰士邦安全套车身广告的巴士，上写着“杰士邦安全套---给您无忧无虑的爱”。这些“出格”的举动，一时反响强烈。

　　虽然在不久后，电视广告和车载广告都被撤下，但安全套在中国人心里捅破的这层纸，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1998年11月，“杰士邦”在深圳市内挂起了500台安全套自动销售机。一年后，安全套自动销售机首次进入高校，出现在上海交通大学学校医务室的2楼。争论依然热烈。

　　之后，随着“杜蕾斯”、“冈本”等世界一流安全套品牌带着繁多的型号和概念陆续进入中国市场，安全套再也不是什么“不上台面”的话题了。

　　进口逐年持续增长

　　据国家计生委的一份调查报告显示：90年代以前，国产避孕套主要由国家计生委收购，只有少量出口。90年代初期，随着市场对避孕套需求的增加，国产避孕套除国家每年收购的10亿只左右以外，约有1亿~2亿只进入国内销售市场，2亿只左右出口。

　　但近年来，国内市场销售数量及出口数量猛增，已占年生产量的50%左右。国产避孕套出口主要销往美国、俄罗斯和非洲等地。

　　据吴清林说，目前中国的避孕套市场销售额已达30亿元人民币。这些数据直接说明了问题。

　　今天，走进任何一家超市都可以看到安全套被摆放在显眼的位置。长期关注并见证中国人性观念变化的吴清林表示，“人们的观念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比如说，广州的性文化节今年已经开到第六届了，而且一年比一年热闹。”

　　当然，安全套广告，包括公益广告，仍是禁区。

　　老一代对此习以为常并缄默，但年轻一代却似乎完全不再受到这种“禁止”的任何影响。

　　“我会挑最好的买，”景赫从来没去街道领过任何免费的避孕产品，“首先肯定是国际知名品牌。”他一再强调要选“最好的”，“安全套自然‘安全’很重要，但体验和感觉同样重要。”

　　业内资料显示，目前中国市场上已有1000多个安全套品牌。安全套的进口仍在逐年持续增长。进口安全套主要来自英国、美国、日本、瑞典、马来西亚、韩国等12个国家和地区，共有30多个品牌、120多种包装规格。

　　而很多80后新生代则是以全新的观念去尝试可能让上辈人无法启齿甚至难以想象的安全套产品。

　　“还好妈妈只是看到电脑小票”，张秀娟的女儿Kelly说，其实她包里就放着几个杜蕾斯水果味的安全套。而对于张秀娟来说，即便做过几十年的计生工作，也无法想象为什么避孕套要做成草莓味，芒果味，巧克力味，甚至是餐馆流行的麻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