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国后期大势图 |
石达开部队所用的漆盔 |
6太平天国战士军刀 |
当年,石达开乘虚而入,转战江西,所过州县,无不望风披靡,而今他每据一处皆需力战,杀人一千,自损八百,如此打下去,即使每战都胜,他的军队也要被消耗殆尽,何况他遇到了劲敌,陆战稍占上风,水战处于劣势。
没有水师,要救临江与吉安两城,谈何容易!两城均在赣江之西,要想赴授,必须渡江,而江面有湘军水师炮船游弋,他在丰城抢渡不成,挥军沿江南下,七天之中,行军二百里,经由新干、峡江,直到吉水,仍难如愿。
难救临、吉二府,他又瞄准了浙、闽两地。当湘军全力防他进取临、吉二府时,他却一转身,杀奔浙江而去,以江西战闽浙,他得了先机。
衢州一战,将东南大局搅翻,以此冲击闽浙赣,三省震撼。
石达开战衢州以牵制三省清军,然后分兵掠浙东之地,补充财力。当湘军于铅山河口镇聚齐,欲大举援浙时,他又一转身,率军潜入闽地。
曾国藩督师入闽,此时,其弟国荃攻克吉安府城,宣称赣省肃清。
而石达开军却从福建进入赣南,迫使曾国藩也从铅山移师建昌。
就这样,他率军在闽浙赣一带游击,战江西虽然未占上风,却扯住了曾国藩的后腿,将湘军主力拖在赣南,难以向皖南出击。
这就使得陈玉成、李秀成等能从容退敌,于皖北庐州三河镇全歼湘军劲旅。不久,那惊天的噩耗就传到了曾国藩的耳朵里:李续宜胞兄李续宾战死!
他的弟弟曾国华也战死,湘军兵勇六千人全部战死……
三、人格的悲剧和命运的悲剧
石达开本想在闽浙赣边界建立根据地。
如此,则进可以猎取江西;退可以牵制江西。
可他的愿望没能实现,原因是,天王调走了辅王杨辅清。
杨辅清带他的部队走了,去接受天王新任命。石顿成孤军。
兵力不足,只好游击,可他的战略却很有效,把湘军主力牵制在赣南地区。而杨辅清部,则从福建邵武出击,越铁牛关,挥师北上,扬长而去。
杨辅清一路,攻克安仁,由万年入饶州境,屯踞景德镇。
而石达开一路,先是游击于新城(今黎川)、建昌(今南城),后又转入赣州、南安(今大余),因疾疫大作,移师湘赣边,乘虚入湘境。
曾国藩急忙分兵,一路攻景德镇,一路救湖南宝庆(今邵阳),湘军的战线又被拉开了,于是,陈玉成乘势席卷皖北,而李秀成则大举经营江浙。
石达开孤军远征,充满了悲情,他离弃了天王,却放不下天国使命,虽自领一军,却未自立门户,而是以高度想象力的运动战,呼应天京。
退出湖南,他游击于湘桂边,一退再退,回到起义的原点。
抚今追昔,感慨何止万端!当年兄弟,几人还能回来?
可他回来了!也只有他能回来,回到故土,他哭!
故土贫瘠,部队给养成了问题,部队怀念江西,很多人想回去。
他不留,挥一挥手,那是无言的问候,然后分道扬镳。
他继续前行,到四川去,那里是目的地,最适宜割据,可他不在意。奔他而来者,都说他有天日之表,龙风之姿,跟他打天下,值!
可他不动心,抱定了起义时的宗旨,帝王算什么东西!
可天王变了,东王变了,北王也变了,一变就翻脸。唯有他还没变,他要证明给天王看。他看透了天王,可天王却看不懂他——用帝王的狗眼。
这世上有比帝王更重要的东西,是人性,人的真性情,他要让天王看看,什么是人性,什么是人的真性情。挽救天国不靠王权,要靠人性。
他入川了,一支疲惫不堪的军队又意气风发了,不用攻城略地,只要他往四川一站,清妖从上到下就战栗。他坚信,只要他还在,天国就不倒。
皇帝急了,要调曾国藩入川。曾国藩都到宜昌了,一想,不对啊,我为什么要跟着他去入川?不仅我不能去,连左宗棠也不要去,回江西!
果然,石达开一入川,天京方面就发动了第二次西征。
而且天京方面对于他的入川计划,早就知道。还在入川前,太平军占领苏州后不久,艾约瑟等传教士赴苏州谒见忠王李秀成以后,说道:
至于太平军将来是否成功的问题,我们完全不能说什么,一个首领曾说过,石达开率领的太平军正在征服四川,这个省实际上已在他们掌握中。
这位首领,当然就是忠王李秀成了。这一说法,出自《华北捷报》第519期 1860/7/7刊载的《艾约瑟等五名传教士赴苏州谒见忠王的经过和观感》。
一个月以后,该报又发表《艾约瑟等五名传教士赴苏州谒见干王和忠王的经过》一文,说:据探明,翼王石达开仍旧与运动相联结。这是事实。
但他把运动与天王分开了,他忠于运动,却不再忠于天王。
史式先生著《石达开远征始末》系列,也强调了这一点。从江西到浙江,从福建到湖南,石达开的作战始终属于太平天国全局战略的一部分。
平心而论,此言甚是,可语焉未详。他从天京出走时,并非战略所驱使,而是被天生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引导,他反专制!
在安庆,他的战略目标指向江西,拟以江西战湖广,基本上还是西征时的老路子。不过,他留了一手,如战江西不下,则以江西战闽浙。
这一战略构想,成了天国后期战略的框架,陈玉成、李秀成用兵,便在这一框架内进行。此二人者,皆一时名将,而均非统帅才。
驰援赣西未果,即欲于闽浙赣一带立足,而杨辅清提兵北上,他以孤军难以自立,且军中疾疫,故转战赣南,于南安决策时,始提出“谋蜀”。
以饥疲之卒,无饷之师,而欲“谋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乃悲剧之英雄矣。“谋蜀”之难,难在战线太长,无奇可用,而其妙处正在无奇之奇。
石氏用兵,改弦易辙,一改其神出之本色,一举一动皆张声势,唯恐湘军不知之,何也?欲以偏师钓湘军,支撑安庆、天京,力挽天国颓势。
战衢州,屯兵于城下,久战不退,使闽浙赣三省清军辐辏,方离去。围宝庆、桂林也如此,看似一次又一次错失良机,实则有意钓湘军矣。
他知道,只要他在那里,湘军就不能不来,湘军一来,安庆、天京之围自然就缓解。他就是要在那里等湘军来,湘军不来不走,一来就走。
就这样,他将骆秉章钓到四川来了,连曾国藩也差点被他钓来。
其他湘军,如萧启江部、张运兰部,这些江西战场的主力,都被调来了,致使曾国藩与官文、胡林翼等所拟“四路图皖”计划,未能实施。
于是,朝廷指示:要先除西南之患,然后全力东征。
这才是他“谋蜀”的目的。他坚信,只要他不倒,天国就不会亡。可他倒了呢?那就听天由命吧。人算不如天算,他在大渡河边,真的倒了。
大渡河乃岷江支流,两岸高山耸立,陡峭险峻,河道急流汹涌,险滩密布,人称天险。他来之前,河水还浅,洪水未至,他还有机会过河。
可是,太平军到达大渡河边的当天夜里,他的妻子生了儿子,高兴之余,他传令部队庆祝三天,没有立即过河。没想到,山洪突发,河水暴涨。
强渡几次,未能成功,数十万清军挡不住他,河水挡住了他。
试想一下,如他强渡成功,进入雅安境内,控制那条著名的西南贸易通道——茶马古道,那他就财源滚滚,何愁无饷了。此为“谋蜀”第一步。
然后,取成都,握全蜀,顺流而下,与下游合势攻武昌,太辉煌!
可就差这一步,他算准了清军动向,却没算到河水暴涨。
就这一步之差,使他倒下,真是“天亡我,非战之罪也”!
他自沉妻儿于大渡河中,临江悲叹“大江横我前,临流曷能渡。”
他两次西征,第一次在东南半壁,虽成功,却不稀奇,因为兵书史册里不乏战例,朱元璋就是他的先驱;而第二次西征却远涉西南之域,后来红军沿他的路线长征,称开天辟地第一回,是以成败论之。
游击于闽浙赣和湘赣边,试图建立根据地,他没能做到的,红军却做到了。
远征亦如此,他以一步之差倒下,而红军却跨越了这一步。
记得有位历史学家说过,重要的历史事件,往往会出现两次,第一次是悲剧,第二次是喜剧。悲剧虽然失败,但有着更高的审美价值,令人叹息。
他的悲剧,是人格悲剧,也是命运悲剧,以人格悲剧——“出走”始,以命运悲剧——“洪水”止。为了拯救将士,他一人去接受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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