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金融峰会的一个瞩目点就是提出改变世界金融体系。然而，国际贸易体系的致命弱点就在于，它缺乏一种具有强制力的“司法系统”；当世界金融危机到来时，那些应当承担责任的“控股股东”如美国，并不需要承担责任，而那些欧洲国家，乃至发展中国家的“小股东”们却无法通过某种司法系统实现权力的救济
由欧盟发起、美国主办的华盛顿金融峰会落下帷幕。
成立于1999年9月25日的二十国集团首脑各自发表了意见，在内容庞杂的会议宣言中，值得充分重视的一点就是确定了世界自由贸易协定的完成日期。如果能够预期签订世界自由贸易协定，那么，这将成为继关贸总协定(GATT)、世界贸易组织(WTO)之后，世界各国在促进贸易自由化方面取得的新突破。
当今国际贸易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发展思路：一种是通过发展传统的货物贸易，促进各国资源的合理配置；一种是通过发展金融服务贸易，实现世界财富的转移。美国和其它西方国家在金融服务贸易领域具有明显的比较优势，所以，他们希望在新建立的金融贸易体系中，仍能牢牢地控制世界金融贸易的主导权。
应该承认，二战后美国主导下建立的，无论是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还是其它联合国发展机构，都是为实现美国战略目的而服务的。此次金融危机的爆发，从根本上来说是由于美国的金融企业过度开发金融衍生产品，不断地利用现行不合理的国际金融贸易规则，转移金融风险所造成的。正因为如此，发展中国家希望美国能够主动承认错误，并且自觉地改变不合理的金融秩序，从而为世界经济贸易的健康发展提供坚实的基础；而西方发达国家则希望美国改弦更张，彻底抛弃美元主导的货币体系，从而实现世界金融货币体系的多元化。
现在看来，无论是发展中国家还是欧洲发达国家，都很难通过一次会议就能实现自己的目的。美国一方面希望世界新兴经济体国家出面帮助美国渡过金融难关；而另一方面则继续牢牢把握世界金融贸易的主导权和规则的制定权。这就使得此次会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尽管世界各国领导人在会议上提出了许多解决问题的方案，但是，美国对实质性问题却避而不谈。实现世界贸易自由化是多年来各国贸易谈判的主题，但是，如果没有实现金融服务贸易的自由化，那么，世界贸易的自由化就变得毫无意义。
事实上，发展中国家之所以能在此次金融危机中独善其身，根本原因就在于，发展中国家实行了相对稳健的金融货币政策。在积极吸引外资发展本国经济的同时，对金融机构扩大业务范围、开发金融衍生产品始终抱着慎重的态度。恰恰是这种看似保守的政策的态度，使得发展中国家在购买美国华尔街投资银行发行的各类证券时有所顾忌。所以，发展中国家虽然赞成世界贸易自由化，但是，他们不希望看到华尔街的银行家们借此机会长驱直入，从而破坏他们相对稳定的金融服务体系，改变他们的金融管制政策。发达国家当然希望实现世界贸易的自由化，但是，由于发达国家不愿意放弃或者减少自己的主导权，所以，在制定贸易规则时，他们一定会节外生枝，提出许多非分的要求。正因为如此，能否在约定的期限签订具有实质意义的世界贸易自由化协定，人们还需拭目以待。
华盛顿金融峰会就这样急匆匆地结束了，它留给人们的问题依然很多。不少中外学者在讨论世界金融货币体系的时候，似乎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感觉。他们承认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的世界金融体系已经不适应世界经济发展的需要，但是，他们又始终找不出重新分配世界金融贸易话语权的办法。除非美国自动减少自己的表决权，否则，在世界贸易体系中，美国仍然拥有绝对的发言权和否决权。
这种现象类似于有限责任公司和股份有限公司。在公司内部只要控股股东固执己见，那么，其他中小股东很难改变现状。好在各国的公司法增加了司法解决程序，允许中小股东通过诉讼的方式，实现权利的救济。而国际贸易体系的致命弱点恰恰就在于，它缺乏这样的具有强制力的“司法系统”；当世界金融危机到来时，那些应当承担责任的控股股东并不需要承担责任，这才是世界金融格局的悲剧所在。
中国国家领导人在此次金融峰会上提出，国际金融体系改革应当坚持全面性、均衡性、渐进性、实效性的原则，强调总体设计、统筹兼顾、循序渐进、讲求效果，并且呼吁发达国家考虑发展中国家的关切，确保发展中国家的经济增长，向发展中国家提供援助，保持发展中国家的金融稳定。这些措施当然会受到发展中国家的热烈欢迎。可以这样说，由于中国的参与，世界贸易的平衡性得到了加强；由于中国呼吁提高发展中国家在国际金融组织的代表性和发言权，鼓励区域金融合作，充分发挥地区资金救助机制作用，使得发展中国家在世界金融危机的冲击下，得以继续生存。不过，在二十国集团成员中，中国的声音要想产生共鸣，还需要其它发展中国家的积极响应。
总体而言，这是一个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的世界领袖座谈会。会议所发表的宣言内容庞杂，但没有实质性的东西；确定自由贸易协定谈判的截止日期，可能是最大的谎言。在世界贸易组织多哈回合谈判陷入停滞状态的大背景下，重新启动自由贸易协定谈判，更像是一场不着边际的表演。现在美国的金融体系改革尚无踪影，金融衍生产品在世界各国泛滥，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人居然还大言不惭，希望拉拢世界其它国家重新建立自由金融贸易体系！美国这样做，如果不是敷衍塞责，就是试图进行更大的金融冒险。
当今世界存在三大经济定律：金融转移利润、资本雇佣劳动、制度决定成本。西方国家正在用不合理的金融体系转移发展中国家的利润，而发展中国家的劳动者已经成为西方资本拥有者的雇员。不合理的金融货币体系决定了世界贸易的成本将会越来越大。所以，只有改变世界不合理的金融货币体系，逐步实现国际流通货币和储备货币的多元化，使金融产品的价格重新回归价值状态，在公平贸易的基础上，建立金融服务体系促进各国资源的快速流动，从而实现世界财富的均衡分配。如果做不到这一点，所谓的世界金融体制改革就只能沦为空谈。
现在，一些国家正尝试在双边贸易中改变结算制度，逐渐用本国货币取代美元货币作为支付手段，少数极端反对美国霸权主义的国家，已经开始用自己的石油作为武器，打击美元金融货币体系。不过，他们要想取得胜利，还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但不管怎样，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当越来越多的双边贸易采用其它货币作为结算工具的时候，布雷斯顿森林体系就将被彻底瓦解。
因此，中国政府现在应该着手重建中国的金融货币体系，必须预见到布雷斯顿森林体系瓦解之后，在国际货币市场上可能出现的群雄并起的局面，在周边国家率先建立人民币汇率体系，只有这样，才能抵御即将到来的更大规模的金融危机。
(作者系中南财经政法大学社会发展研究中心主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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