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三晋古戏楼》说开去

　　时间：2008-11-25 01:38来源：山西新闻网 山西日报　进入论坛　手机读报

　　随着现代文明的飞速发展，传统的世界文化遗产也越来越引起全社会的高度关注。笔者就中央电视台拍摄的纪录片《三晋古戏楼》的创意和构思，谈谈电视媒体对提高“散落的世界文化遗产”的影响度、认知度的积极作用。

　　山西省既是一个有着丰富文物资源遗存的省份，又是一个具有深厚民族传统文化积淀的大省，在各个历史阶段都留下了丰富多彩的文物古迹和文化遗存。较之平遥古城、五台山佛教圣地、云冈石窟、永乐宫壁画等享誉国内外的文化遗产，客观地说，散落在山西境内的神庙戏楼是属于一种边缘化状态的戏剧文物遗存。但是对于宣传和塑造山西整体的文化形象而言，这些处于边缘状态的文化资源也许恰恰是深入拓展和构建山西传统文化内涵的重要组成部分。山西古剧场近年来受到关注，首先是作为一个特定的客体对象而进入学界学术研究视野的。从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山西师范大学戏曲研究所将省内的古剧场作为一个重点学术研究的课题，自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进行了有规模、有计划的田野考古调查。考察的范围由晋南地区逐步拓展到晋东南、晋中和晋北地区，实地考察记述的神庙戏楼（包括戏楼遗址）几百座，并对金、元时期一些始建年代不详的戏楼也进行了考证。

　　仅以纪录片的第一个段落为例。1998年秋，摄制组到万荣县桥上村寻找一块北宋天禧四年（1020年）的石碑。这块躺在乡村场院中的普通石碑，碑文上记录着迄今所知民间集资建造的最早中国神庙舞台，当时称“舞亭”，又叫“乐楼”。碑文内容以宋真宗的亲祭活动为背景，记述桥上村建庙缘起和简要过程，石碑碑阴上刻有“修舞亭都维那头李庭训”等字样，涵有丰富的历史文化信息。学界以此来确定：中国的神庙剧场早在11世纪就已经形成。

　　由于中国神庙剧场的独特性，三晋地区神庙戏楼便成为中国神庙剧场的一个缩影，全民性的宗教祭祀仪典曾经是古代文明的壮举。从商周时期起，祭祀活动便与礼乐相伴，借助于共同的信仰和神灵的力量，宗教祭祀仪典成为增强氏族、家族、民族凝聚力的文化纽带。古埃及、古希腊以及古代的一切民族莫不如此。这样的信仰和仪式在华夏大地上绵延了数千年。作为华夏民族的发祥地之一，三晋地区拥有伏羲、女娲、炎帝、黄帝、尧、舜、汤、后土、关帝等诸多古代国家级本庙，故其行祠遍及城镇乡村，并形成了各自庞大的神祠群落。至于民俗神系中的民间杂神的庙宇更是不胜枚举，遍布城乡。对于当时乡村的百姓来说，倘若自己的村子中没有戏台，“不惟戏无以演，神无以奉，抑且为一村之羞也。”所以，乡村中的神庙一般都建有戏台，戏台又都能与神庙正殿相媲美，往往成为当地最好的建筑。亦如戏楼碑记所言：“正殿巍巍，乐楼融美，以为一村之威仪也。”这是三晋地区神庙戏楼蓬勃兴起的民间基础。

　　电视纪录片《三晋古戏楼》介绍神庙戏楼发展的历史轨迹时，非常注重讲述当时历史的社会文化背景。譬如讲到芮城永乐宫龙虎殿无极门的山门戏台，首先从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居正统地位的儒家礼乐观念谈起。孔子曾经说，无拘无束的民间乐舞多“淫乱之声”。但是孔子不可能想到千年之后的民间戏曲，无论是为了媚神，还是为了娱乐百姓，作为祀神祭礼的神庙演剧场所，神殿与戏楼的建筑布局，恰恰暗合了孔子“兴于礼，成于乐”的礼乐观念。继而通过对比佛教与道教对待民间乐舞的态度，指出奉祀民俗众神的道教与佛教不同，道教从来不排斥民间的祭祀活动，包括土俗的戏剧演出。由于元代对道教十分尊奉，因此，元代著名的道教建筑很多，如蒲县的东岳庙、洪洞的水神庙等。然后在具体讲述永乐宫龙虎殿山门戏台时，进一步指出：信奉万物有灵，什么天地三界、三皇五帝、四海龙王都请，什么风伯雨师、五瘟五鬼、地藏城隍等众神都迎进门的道教寺庙场所，便成为民间戏曲繁荣的温床。元代王重阳、邱处机全真道派一直主张儒、释、道三教合流。其实对于中国农村的普通百姓而言，并不如世界各地的基督教徒或伊斯兰教信徒那样严格地区分宗教派别，在信仰方面具有一定的宽泛性，而且寄予现实生活中实际而美好的愿望。如阳城县下交村汤王庙内群祠的组合，庙内共有十位配享神环拥着成汤王：所立关公、太尉之祠，以示倡导忠义做人的古代理想；所立高媒之祠，是盼望多子多孙，劝勉孝道；立山神、土地、牛王、马王之祠，企盼人畜两旺；立黄龙、白龙之祠，显然是请其听命于成汤而应时降雨；立佛祖之祠，则是当时三教合一的时尚所至。王重阳、邱处机全真道派全力主张的儒、释、道三教合流，到了明代中叶成为一时之时尚。在偏远的山区乡村中开始建起集儒、释、道三教一体的寺庙。如晋城陡椒村创建于明·嘉靖十五年（1536年）的三教堂，三位始祖同堂供奉，共居正殿，浑然一体。但这座仅有一进院的小庙直到清·乾隆十九年（1755年），庙内才修建起一座戏楼，至今戏楼上还留有上党梆子戏班的题记。同一时期，一些佛教寺庙也被迫接纳百姓献戏于佛的活动。像定林寺的寺庙住持就是由于奈不住周边村落善男信女的强烈要求，被迫在庙外西侧建起戏楼；太谷县阳邑村净信寺于清·道光四年（1825年）在外院建起雕梁画栋的戏楼，戏楼前檐下正中高悬一匾，匾额上四个大字：神听和平。虽然说修建戏楼的佛家寺庙极少，却很有象征意味。

　　对于神庙中戏楼的布局和戏楼的建筑形制《三晋古戏楼》也作了重点介绍。如万荣县后土庙的山门是一座搭板戏台，与前面正对着大殿的二连台戏楼呈“品”字形排列布局。运城池神庙的三连台戏楼，面对池神、日神、风神神殿，庙会期间三个戏班互相竞演，各呈戏能。壶关县神郊村真泽宫一大二小的三连台戏楼，两侧的小戏台主要用于民众延请戏班演出还愿戏。还有与神殿连体的介休后土庙过路戏楼、榆次城隍庙玄鉴楼背后的上下两座戏台、介休板峪村三面开口戏台以及与神庙无关的私人宅院中的祠堂戏台等。尤其是介休板峪村的三面开口戏台，戏台北口面向关帝庙，戏台南口朝向龙王庙大殿，戏台的东口对着噤师庙；每年阴历三月十五给噤师唱戏；阴历五月十三，戏台朝北为关老爷唱戏；到了六七月间民间祈雨、谢雨时朝向南边的龙王庙；戏台西面砌墙，墙上最早的一条戏班题记是清·嘉庆九年（1804年）留下的。戏楼上木柱间的活动隔板用来调整台口的方向，以其独具匠心的设计，在山西古戏楼中绝无仅有。

　　《三晋古戏楼》中纪录拍摄的神庙戏楼，几乎都是三晋地区戏楼建筑遗存的精华，包括高平市王报村建在村北高岗上的二王庙戏楼。尽管这座戏楼已经残破不堪，还没有完全坍塌，但是，镌刻在戏楼须弥座台基束腰石上的一条铭文：“时大定二十三年岁次癸卯秋十有三日，石匠赵显、赵志刊”，确定了这座中国现存时间最早的戏楼的创建年代：金·世宗大定二十三年（1183年）。

　　利用电视媒体追寻纪录并利用电视语言重新构建山西古戏楼这一独特的传统文化遗产，应该说是一种全新的尝试。

　　雨 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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