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30周年：闯荡特区，因为那时我还年轻

　　来源: 衢州新闻网－衢州日报

1992年的深圳街头，上下班汹涌的自行车潮。(资料图片)

两个人挤在消防石桩上，女孩子一手拿着时髦的钱包，一手扶着单车，显然是累了。但这样岂不更累？谋生不易，要找到适合自己的位置更不易。(资料图片)

去别的厂区串门看老乡，一辆单车就行。(资料图片)

深圳经济特区暂住证和边境通行证。(资料图片)

1992年,主人公蒋震在深圳火车站前。

蒋震20岁的生日就是在这里过的。

　　“1992年，邓小平南巡讲话之后，我只身一人来到了特区深圳。那一年我19岁，中专刚毕业不久。趁着年轻，我想到外面闯一闯。”

　　到特区需要通行证

　　1991年，我中专毕业，学的是土建，当时找工作并不太难，父亲想让我从商，并联系好一家建材公司让我当学徒，可我对这行不太感兴趣。邓小平南巡讲话后，我觉得机会来了，心想深圳、海南、珠海这些经济特区应该很好找工作，发展空间很大。于是，我带着700块钱，打算进特区找工作。

　　去深圳，并不是想象中那样顺利。那个时候去深圳是要边境通行证的，我到了广州后才知道。1992年上半年，我买了去广州的火车票，上了车，车厢里全是人，我在车门附近站了一天一夜。广州离我越来越近了，车厢里的气温也越来越高。到广州已是深夜，一股湿湿热热的风将我吹得睡意全无。

　　有一个旅客刚走出车站，包就被人抢了。我站在广州车站门口，有点不知所措。夜已深，广州车站到处都是人，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呆在车站里比较安全。我随身带着一件雨衣，把雨衣铺在车站的地上睡了一晚。在睡觉时，我看到有人用刀片在划一个旅客的包，我上前提醒。等我一觉醒来，自己的裤袋也被人划开了，好在我没有将钱放在裤袋里的习惯。在车站，我遇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在广州做石头生意的，另一个是在深圳做装潢的，两人都是浙江老乡，同时邀我去他们那里工作。我那时一心想去特区，决定去深圳。做装潢生意的老乡告诉我，去深圳还要办通行证，我只得返回衢州。

　　办通行证的手续很繁琐，要去深圳，必须在那边要有单位。做装潢的老乡帮我开了证明。几个月后，通行证终于办下来了。我终于来到了特区。

　　深圳的外地人比本地人多

　　深圳的空气比广州更湿热，但再热也有风。走在深圳的街头，总感觉带着一丝汽油味，没有衢州空气好，天空也是灰灰的。我按做装潢生意的老乡给我的地址，找到了他办公的地方，我原以为他开的是家装潢公司，没想到他只是在工地承包了油漆工程的包工头。老乡人不错，见我不愿意在工地上工作，还是让我住在工地上。白天，我买份报纸，在外面找工作；晚上，就睡在工地。时间一天天地过去，深圳的大街小巷越来越熟悉，可找到工作的希望却越来越渺茫。

　　深圳本地人特征明显：又矮又瘦。可那时的深圳街头，本地人很少，一眼望去全是外地人，都是揣着创业梦想来深圳找工作的年轻人。其实那时的深圳制衣厂、模具厂特别多，我几乎跑遍了深圳所有的厂，他们需要的是有经验的技术工人，刚毕业的大学生和我这种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人，是找不到工作的。

　　姐姐告诉我，她有个朋友比我早到深圳，已经站稳了脚。我通过姐姐，找到了他，想让他帮我找个工作。他热情地请我吃了一顿饭，然后告诉我：“到这里，一切都要靠自己。”这是我在深圳碰到的惟一一个衢州人，来深圳打工的浙江人不少，可衢州人并不多。

　　一个月过去了，我什么工作也没找到，很不甘心，觉得什么都没做成回衢州是件丢人的事，于是，决定先在老乡的工地上当油漆工。

　　每天希望自己不要醒来

　　油漆工是盖房子最后一道工序，工地上所有的油漆工都睡在“半成品”的房子里。我睡的床是用模板拼成的，下面垫着砖头，铺一张草席，上面盖的是一床黑心棉。

　　做油漆有很多道工序，不需要技术的活，干着简单，却是最累的。我那时没学过刷油漆，只能做没技术含量的磨墙工，就

　　是墙面刷油漆前，把墙磨平。赶工程时，每天从清晨6点一直干到夜里12点，累得每天都希望自己不要醒过来。

　　到工地上干活，我没和老乡谈过工资的事，记得那时老乡一个月给我两三百块的工资，这比在衢州工作工资高出了两三倍。衢州那时，一般的工人一个月大概100来块工资吧。赚钱不易，我平时非常节省，每天早晨花一毛钱喝一碗稀饭，配着榨菜吃。中午在工地食堂吃得最多的就是炒青菜。

　　在深圳打工的衢州人不多，打工时，我把认识的浙江人都称老乡。有一个浙江临海的老乡时常来找我帮他卖T恤。我们干活的工地离火车站很近，也就20多分钟的路程。工地周围也算比较热闹，我们就在工地旁竖个牌子，支个摊子，卖T恤。5块、10块钱一件的T恤衫，很受来深圳打工的年轻人喜欢。卖完了T恤，临海老乡就请我吃顿饭，表示感谢。那时，我就通过这种途径来“改善生活”。

　　革命烈士纪念碑前，独自一人过了20岁生日

　　那段时间，好像男生都很流行穿那种上面大下面小的“萝卜”裤，连牛仔裤也都是小裤管的那种。1992年10月3日，我穿着牛仔衣、小脚的牛仔裤，和几个朋友一起到深圳街头拍照留念。

　　深圳的荔枝公园，我很喜欢。公园里种了很多荔枝树，荔枝成熟时，到公园里玩，荔枝挂满了树枝，一伸手就能摘到。当然，那时公园管理很严，我们都没敢摘过荔枝。

　　深圳的火车站是人最多的地方，不管什么时侯，车站里都是人来人往的，那时车站里聚集最多的就是像我们这样的打工仔。晚上，在深圳是不能乱走的，街头随时有保安会问你要特区暂住证，如果没带就要罚款。

　　可能因为我是国庆节出生的，我最喜欢的还是深圳的革命烈士纪念碑。我们的工地就在纪念碑旁。那时的深圳高楼并不是很多，市区还有一些荒着的黄土地。革命烈士纪念碑附近就有一些地荒着，土坡上发出很多含羞草，一片片的，很美。20岁生日的那天晚上，我独自一人，买了一袋花生米，买了一瓶可乐，就坐在革命烈士纪念碑前安安静静地度过了我的生日。

　　有一天，突然在工地旁的一家小店收到了母亲寄给我的信。拆开信才知道，那是母亲几个月前寄来的。当我打电话回家，母亲听到我的声音，哭了。

　　1993年初，我收拾了行李，带着赚来的1000多块钱，回到了衢州。因家里的一些变故，我没能再去深圳。

　　15年过去了，我并不后悔我在深圳度过的那半年多时光。如今我已成家，很想再回去看看，看看留着我青春印记的特区，不知那片美丽的含羞草现在还在不在。(倾诉：蒋震 记录：周芸)

　　(本版资料图片均摘自《包围城市：社会变革记录》之“上世纪90年代初的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