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故事：二十四考孝学记

　　新闻背景：北京大学招办近日对其2009年的自主招生政策进行了说明。相关人士强调，北大将在自主招生过程中进行监督举证，如果发现日常生活中有不孝敬父母行为的学生，“一经查实，不会录取”。以下文本纯属虚构，与实际考试、录取工作无关，仅借此话题作一娱乐。

　　南都周刊编辑:阚牧野 文｜拇姬

　　新闻背景：北京大学招办近日对其2009年的自主招生政策进行了说明。相关人士强调，北大将在自主招生过程中进行监督举证，如果发现日常生活中有不孝敬父母行为的学生，“一经查实，不会录取”。以下文本纯属虚构，与实际考试、录取工作无关，仅借此话题作一娱乐。插图|李峰

　　（一）

　　这几日，国子学门口颇不宁静。原来，前几日在朝堂里传出话来，说是为了深入贯彻本朝第二十一届御前会议的指示精神，打破政府高官、王公贵族子孙对高等学府的垄断地位，提高政府公务人员的流动性和服务水平，增加国家教育投入的透明度，经礼部经过研究决定，要给予国子学一定的“自主拔贡”的权力。而这几日，自主拔贡的具体实施条款就要张榜公布了。

　　谁知道，这条款一公布，众人哗然。原来，这自主拔贡条款桩桩件件都容易做得，无非是些专门考试、按律加分的内容，另外还特加了一条：要求孝敬父母。国子监的监丞还特别做了说明：这俗话说得好，要想考，一身孝。孝当然是考的前提。要论起来，孝就是考，考就是孝，这两个字本来就是一个意思，你要不孝，能考得上嘛？

　　看到这样的条款，众考生是有人忧愁，有人欢喜。忧愁的是，这“孝敬父母”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困难，究竟怎么个做法算孝，怎么个做法算敬，孝要孝到几分，敬要敬到几分，全都无律可循。何况，能被国子学拔了贡，那可是天大的光荣，哪家父亲不想，哪家母亲不求，又有哪家父母会反过来举报子女不孝，不应进学？

　　不过考生中也有那欢喜的。人群中就喜了两位，一位是虞朝帝舜爷，一位是汉朝文帝爷。这二位看了条款，不免抚掌大笑说“中了”。周围的考生很是疑惑，转过头来问他们怎么个中法。他们怎么就中了呢？原来，这二位都是孝界的大明星。在著名的“二十四孝排行榜”上，这二位一个号称“孝感动天”是状元，另一个亲自为母尝药，排名第七位。列位看官讲，他们岂不是中了么？

　　然而旁边就有那不服气的，说您二位挤到国子学来干吗啊？您二位可都当过皇上，论起来也是皇亲贵胄、高等人士，何必跟我们一起挤这独木桥。岂不知礼部已下了通知，武英殿特别学堂的文凭虽然不算国民教育，但如今在人事系统内还是有效的，你们去考那个，不是更容易些么？

　　二位爷一听点头称是，直奔武英殿去了。

　　（二）

　　自主拔贡笔试结束之后，面试环节开始了。

　　这面试的考官不是旁人，竟是那个差点一头撞死在贡院天字号里的周进周老爷。自从周进老爷的事迹被本朝名记吴敬梓先生写进报告文学《儒林外史》，这周老爷是益发受到公众的追捧和拥戴，一路平步，做了两年广东学道，就被提点了上去，如今已经当上了国子监的大祭酒，总管学校的一切事务。今次是国子学第一年自主拔贡，自然要由这位周大祭酒亲自担任面试官了。

　　周老爷坐在堂上，见那些笔试过关的投考者纷纷进来，也有小的，也有老的，仪表端正的，獐头鼠目的，衣冠齐楚的，蓝缕破烂的。落后点进一个老头来，面黄肌瘦，花白胡须，头上戴一顶破毡帽，身上的衣服是麻一片的，布一片的，还插着不少雉鸡毛、鹦鹉毛、鸡尾毛、孔雀毛，五彩斑斓。周老爷喊起他，问叫什么名字。那老头颤颤巍巍地说自己叫老岛菜菜子，楚国蒙山南麓人士。

　　周进找出了他的笔试卷子，看他笔记周正，回答流畅，不必额外加分就能进国子学了，心里就觉得喜欢。正准备点他入学，忽然想到了自主拔贡的特别条款，于是问他是否孝顺。

　　老岛菜菜子听到这问话就笑了，说自己是“二十四孝”的榜眼，有“斑衣戏彩”的事迹，虽然自己已经年过古稀了，但为博父母一乐，不惜穿着这样花哨的衣服躺在地上装孩子——这不来赶考赶得急，衣服都没换呢。周进一听这话就把眉头皱将起来：穿成这个样子就能让父母感觉高兴？这也忒扯淡了吧？你这个样子，整个一朋克，还娱亲，没把父母气死就不错啦。想到这里，一支笔也就不再落下去，摒退了老岛菜菜子，把他的卷子扔到一旁就开始点第二个考生的名字。

　　第二个上堂的是大学者郯子，当年曾经做过孔子的老师。不过他老人家是自学成才，没得学历，这个样子在学术圈里可混不起来，于是也趁着自主拔贡这个当儿来考一回。周进捏着郯子的考卷琢磨了半天，心想郯子虽然学问了得，但孝道有亏，也不能录。原来，以前郯子的父母年老目盲，忽然突发奇想要饮“鹿乳”。于是郯子披着鹿皮上山采乳。可是不成想，那段时间动物界嗑药成风，什么大尾巴鹿、小尾巴鹿、梅花点子鹿，一个个都是安非他命吃着，甲基苯丙胺扎着，这奶里都带着毒呢。老两口饮了鹿乳没多久，竟就撒手人寰去也。这种人，如何能收进官庠？

　　第三个是孔子的弟子仲由先生。他当年为让父母吃饱饭，赶赴百里之外，负米回家。周进正要点他进学，忽然想自己的授业恩师曾经传授给自己一些《论语》心得，其中就有“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老师说这里的“方”当“药方”讲。如此一来，仲由既不尊师，又不孝亲，如何能录取？

　　（三）

　　接下来的几位考生，情况就更不理想了。曾参虽然著有《孝经》，被认为是孝道中的魁首，但出过母亲为了召他回家，自啮手指，致其心痛的事，生生逼得老母自残。不录！郭巨，因为家贫，因此把自己的儿子杀了，保证对母亲的供养，却犯了“无后为大”的大忌。不录！董永，为好好埋葬自己的父亲，甘愿卖身为奴，靠，为追秋香姐，把自己的爸爸也搭上了！不录！吴猛，怕晚上蚊子骚扰父亲，于是自己先坐在床前，把蚊子给喂饱了，这明明就是一个宗教界人士，效法大勇太子舍身饲虎、尸毗王割肉贸鸽，跟孝道有什么关系？不录！

　　一来二去，这身列二十四孝排行榜的诸位要么文化程度太低，连笔试都没能通过，要么就是无法通过“孝敬父母”的审核，竟没有一个获得了国子学自主拔贡的资格。再往下，因为在“究竟怎么个算孝敬”的问题上存在分歧，其他笔试合格的考生竟然也纷纷落马了。后来，又有消息说山东阳谷县的一位考生，复姓西门名字叫大官人的，父母都故去了，赶上他有钱，照着相声《白事会》里的讲究，给二老风光大葬，竟然因此得了孝子的大名，成了国子学里自主拔贡的第一人。

　　为了庆祝自主拔贡工作的顺利完成，国子监监丞邀同僚出去喝酒。落了坐大家才发现，隔壁桌的上座，正是那位刚入学的西门大官人。老岛菜菜子、仲由、曾参等一干落榜生围着他，边敬酒边问这问那。“段先生玉裁，”西门大官人两手凌虚一拱，声音渐渐大了，“《说文注》里说得明白，考就是‘敲’。”西门大官人呷了一口酒：“所以说，孝道无非就是敲掉点钱罢了，肯花钱自然就会孝名在外。说真的，这种孝的真谛，又有几个人知道？冲这一点，就有必要开他一个补习班！在商言商，美术考试有美术合格证，音乐考试有音乐合格证，在商言商，凭什么自主拔贡不能有孝敬合格证呢？”

　　邻座的诸先生们听到这样的话，各有所思，频频点头。又过了几日，国子学右墙上被破开了一个门洞，修成了一个边门，外头挂一块牌子，上写七个大字：“坤载孝道学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