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财神皱紧眉头 美国金融业的神话被彻底改写

　　当财神皱紧眉头

　　摘自《经济学人》2008.10.09

　　“自经济大萧条后最严重的一次经济危机重新定义着政府与市场之间的界限”，赞尼•明顿•贝多斯说到。然而他们最终会停留在正确的位置么？

　　从1929年10月股票市场崩溃到罗斯福在1933年3月颁布为期4天的银行假日，美国政府花了三年时间出台了一系列大幅度救市政策，从而走出萧条。

在此期间，美国见证了其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经济崩溃：成千上万的银行破产，毁灭性的通货紧缩开始了；资本输出下降了三分之一；失业率激增25%。大萧条带来了全球性的破坏，但是最严重的还是对美国经济中枢的打击。余波过后，政府重新划分了与市场间的界限。

　　在距2007年8月份第一次金融风暴的冲击仅仅一年多时间的上个月，美国政府对金融市场采取了自1930年后的最大一次干预。那个时候是否进入了经济衰退尚未确定，失业率还停留在6.1%。但是在经历了两个星期的动荡后，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联手将美国抵押贷款业两大巨头—房地美和房利美收归国有；接管全球最大的保险公司美国国际集团；将货币市场基金中的存款保险金额增加到340万亿美元；短期内禁止超过900种金融为主股票的卖空。最引人注目的是政府宣布将采取行动——以7000亿美元的高额代价买下不良资产。美国财政部和美联储决定保护银行业免遭破产从而导致大萧条。忧心忡忡的恐慌的国会议员们虽有挑剔，但是国会和白宫最终还是通过了这一计划。

　　美国金融业的神话被彻底改写了。独立投资银行——那些依靠高杠杆和承销融资运作的典型的华尔街动物们——濒临灭绝。雷曼兄弟公司破产；贝尔斯登和美林被商业银行并购；高盛和摩根斯坦利则转变成了商业银行。“影子银行体系”——货币市场基金，证券商，对冲基金和其他非银行金融体系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改变着自身的形态。仅仅三周时间，美国政府的负债总额就超过了1万亿美元——几乎是伊拉克战争迄今为止所耗费用的两倍。

　　除此之外，很少有什么是事情是确定的。从九月下旬开始，世界各地的银行拒绝给对方提供相互贷款，全球范围内货币市场的动荡加剧并不断扩大。欧洲五大银行破产，欧洲政府也没有及时向本国银行提供救助和保障。至本篇特别报道面世之时，宣布这场危机受到控制为时尚早。

　　对经济大崩溃的剖析

　　这场危机爆发的根源是历史上最严重的一次住房信贷危机。美国的房价平均下跌了五分之一。许多分析家预测在（美国）全国范围内还将继续下降10%，累积名义房价跌幅已经接近大萧条时期的水平。其他国家也许更糟。举例来说，英国人的家庭负债比美国人还高，房价增长更快，跌得也更惨。按照《经济学人》的房价季度指数，有20个国家的房价已经下跌了至少一半。

　　房屋贷款信用以及像金字塔一样复杂的债务产品的损失依然在增加。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最新估计显示，美国（主要基于抵押贷款）带给全球的债务将达到1.4万亿美元，比4月份的9450亿美元的预估值几乎增加了将近一倍。迄今为止，银行、保险公司、对冲基金以及其他拥有债券的公司负债总额已经达到7600亿美元。

　　在全球范围内，单单银行业就已经通报了6000亿美元的信贷相关损失并且在新资本中增加了4300亿美元的资金。毫无疑问，会有更多的损失浮出水面。这些有着高额债务的投资银行、对冲基金和其他影子银行系统将一起消亡，并带给全球范围内数以万亿美元的信用紧缩。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计，美国和欧洲的银行将会损失大约10万亿美元的资产，这相当于他们2009年银行信贷股份的14.5%。美国整体的信贷增长速度将会降低至1%以下，低于战后平均每年9%的增长速度。单这一点就将使西方的经济增长速度下跌1.5个百分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估计，如果没有政府700亿美元的救市计划的话，信贷将在美国缩水7.3%，在英国缩水6.3%，在欧洲其他地区则为4.5%。

　　全球的富裕国家都已经陷入衰退。这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信贷紧缩，另一方面是由于今年早些时候的油价暴涨。英国、法国、德国和日本的出口在减少。通过对失业率以及消费速度的判断，美国经济已经开始萎缩。

　　近期经历了银行业危机之后的富裕国家平均的经济低迷时期已持续四年，随之而来的是银行、负债家庭和企业被迫削减支出。这一次公司所处状况相对较好，但是家庭们——尤其在英国和美国——已经积累了高额的债务。并且由于资产和信用泡沫在一些国家同时发生，这次后果会更加糟糕。

　　但是历史给我们上了非常重要的一课：银行的危机最终都将会通过政府提供大量的公共资金而得到解决。无论是对银行的资产重组还是承接债务，及时果断的政府行动都将减少纳税人的损失以及对经济的破坏。比如说1990年初，瑞典政府在银行破产后迅速将其接管，因此恢复也相对快速。相反，日本用了十年时间才从金融萧条中恢复过来，总计花费了纳税人相当于GDP的24%的资金。

　　总而言之，美国政府已经投入了相当于GDP的7%的资金。虽然是一笔很大的钱，但是已经低于系统性的银行危机（如果有这一说法的话）一般水平所需花费GDP的16%。但是美国的不良资产救助计划究竟将如何起作用还不得而知。美国财政部计划买入大量不良债务——银行以低价出售，政府在最低价买进。上千种不同的抵押资产组合起来的复杂性将会使得这一过程变得困难。财政部也可以进行银行资本重组。关键一点是美国准备这样做，而且行动果断。

　　眼下，这也带来了一丝乐观的理由。对最大的新兴市场，尤其是中国也同样如此。这些新兴经济并非像以往那样可以隔离与富裕世界之外，他们同样被其所拖累。他们的股票市场暴跌，大量货币急剧下降。这些新兴世界的国内需求正在放缓但是并没有完全崩陷。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预期，以中国为首的新兴经济的增长率在2008年会达到6.9%，2009年达到6.1%。这将会对世界经济局势起到缓冲作用，但是并不能够避免衰退。

　　另一个短期的刺激来自近日的商品价格下跌，尤其是原油价格。在金融危机的第一年间，五年间积蓄起来的商品价格失控般飙升。在今年的7月原油价格几乎翻倍。《经济学人》的食品物价指数几乎增长了55%（参见表1）。 表1

　　这些巨大的增长推动了全球消费品价格的激增。七月份富裕国家的平均通货膨胀率已经超过4%，新兴国家几乎达到9%，都远高于中央银行的预订指标。

　　高速增长的通货膨胀率加上金融疲软让银行家们很是困扰，他们采取了危险的对策。他们可能会采取货币紧缩政策以防止高通胀成愈演愈烈之势（正如欧洲中央银行所采取的行动），或者通过减少利率缓解金融疲软（正如美联储所做的）。高通胀现在正在消失。这归功于商品价格的迅速滑落。整体消费品价格看来已经达到了最高值，一触即发的通胀风险得到了缓解。尤其在遭受金融压力的富裕经济体系疲软之时，这显得特别重要。如果原油价格保持在目前的水平，到明年年中，美国的主要消费品价格通胀率就可能会跌至1%以下。那时令决策者们将要去担心的可能不是通货膨胀，而是通货紧缩的危害了。

　　问题是美国由于巨大的财务赤字而严重依赖外国资金。但是美元作为当今世界的储备货币也有一定好处的：随着金融风暴的不断蔓延，美元得以增值。但是今天的危机也考验着外国对美元信心的基础，例如有限管理以及稳定资本市场。如果外国人永远地抛弃了美元，那么美国将要面对双重梦魇：同步引发的银行和货币危机。新兴国家为此忧心忡忡。而美国不同，因为它以自身的货币为计价货币。但是美元的崩溃仍然是个大灾难。

　　转折点

　　这场世界经济危机的长期影响将会是怎样的？尽管对还没有结束的危机进行预言是危险的，但是有一点已经很清楚了：即使没有这场灾难，全球化的方向也将发生改变。在过去的二十里，不断发展的世界经济一体化符合以英美模式为主导的盎格鲁-撒克逊式资本主义自由市场体制。贸易与资本的自由流通以及放松对国内工业和金融的管制，都促进了全球化进程并且进一步成为了全球化的象征。全球一体化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市场超越政府的胜利。但是，这一进程现在正通过三种主要途径被颠覆。

　　首先，西方金融体制将被重新调整。最起码会拿最自由的现代金融开刀，例如价值达55万亿美元的信贷衍生市场将被纳入管理轨道。资本规则将被彻底修改，以减少资本杠杆作用，提高系统抗灾能力。美国功能重叠设置混乱的的监管机构将被重新整顿。政府控制力的大小将不会取决于意识形态（美国两大总统候选人都推出了改革计划），而是经济低迷的严重程度。1980年的储蓄贷款危机造成了诸多银行破产；但是由于它并没有导致经济灾难，所以后期监管程度变化有限。相反的，大萧条不仅改变了美国金融结构，而且也带来了整个经济政策的紧缩。

　　这也导致了第二点：国家与市场之间的平衡不仅在金融领域发生了变化。过去几年间，对于许多国家来说最大的打击是商品价格的猛增。许多政客也都将其归咎于金融投机。2007年末和2008年初的食品价格高涨在30多个国家引发了动乱。对此，新兴国家的政府扩大了控制的范围：增加补贴，控制价格，禁止主要日用品的出口。而在印度，政府则限制了商品期货交易。对粮食保障（尤其是印度和中国）的担忧是今年夏天多哈回合贸易谈判破裂的主要原因之一。

　　第三，美国正在失去它原有的经济影响力和文化权威。新兴经济体正在主导全球贸易的新方向，它们也将会逐渐地引领金融业的未来发展方向，主力军就是像中国这样的资本丰富的债权国。如果储备雄厚的亚洲国家以及石油出口国注入更多的资本，将会减轻西方经济减债所带来的疼痛。他们的影响力将会随着经济实力而提高。中国副总理王岐山在最近一次中美高峰会谈中告诉他的美国同行：“现在老师遇到一些问题了。”

　　市场持久的吸引力

　　最关键的问题是：新兴的学生们——以及颜面扫地的老师——应该从最近的事件中学到些什么？政府与市场之间的平衡应该如何重新划分？这份特别报道认为：虽然重整是必要的——尤其是在创新突破了僵化的监管体制的金融领域，但是如果单纯地归咎于现在的混乱，或者归咎于现代金融和“自由市场原理主义”，也是错误的。投机过度行为在发明证券之前几个世纪就已经存在了，政府对现今的问题也负有直接责任：从生物燃料到按揭利息的每件事情上给予的不当补贴都使得市场扭曲变形。过于宽松的货币政策助长了全球信贷泡沫的形成。毋庸置疑，比起政府笨重的手，更加自由与灵活的市场对世界经济将会更加有益。

    青云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