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岁的秦贵育是山西人,自称作家,现居北京。他表示会将此款捐给四川地震灾区
“我是男孩,不是男人!”不久前,21岁的秦贵育强调自己的处子身份后,在“男作家秦贵育的blog”中,起价500万征婚,并声称会将此款捐给四川地震灾区的灾民。
此举出人意料地掀起轩然大波,国内四五十家媒体关注,激烈者痛斥其“拍卖处男”;文章两天内点击率达18万人次;其博客浏览量从20万骤增至118万人次,网友们就其对待金钱的态度,有的大声喊好;有的痛骂“有人养,没人教”。
他是山西人,现居北京。这个80后男孩,生活在怎样的世界中?12月8日,记者拨通了他留在博客上的手机号码,电话采访五个小时。
“渴望金钱,不想奋斗”
“一个多月了,每天都接几十个电话,除了应征的,就是你们记者了。”秦贵育说一口浓郁的山西方言,嗓音很粗。得知是家乡媒体,他稍显惊讶。
记者要求确定身份后再开始采访。秦贵育找了台电脑上QQ。很快,他出现在视频那端,与“男作家秦贵育的blog”中的博主图片完全一样。
他长得可真白,拿“面若桃花”形容不为过!很酷的发型,大眼睛,高鼻梁。
接下来是电话采访。
秦贵育出生在晋东南的偏僻乡村,那个村庄,那个家,太穷了!种地为生的父母,累死累活才能做到“让我们饿不死”。他上大学前,家里最窘迫的事是父亲做手术,2000元手术费根本拿不出来。“是妈妈哭这个,求那个,大半年时间才凑够的。”
上小学时,秦贵育最大的梦想是吃碗猪肉与大米饭。
对于贫穷,秦贵育不愿回忆,“想那些痛苦干嘛?”现在,他不仅每天吃肉,而且顿顿吃肉。
秦贵育坦言,从小极度渴望金钱。“80后的孩子们,都渴望金钱,不想奋斗。”此言一出,他旋即更正,“最起码我不想奋斗!”不想奋斗,是因为奋斗不出结果。那些名牌、好车,凭那个穷家,“怎么能靠奋斗得来呢”。秦贵育说自己无数次审视自己的内心后发现,自己在意多多地拥有钱,而不在意如何多多地赚到钱,“生活在这个社会的人,已经变得很现实了。”
四川大地震后,对秦贵育刺激很大,经常在深夜里思考生命,想像死亡。“地震时死那么多人,我能怎么办?我无能为力!反而越想越痛苦。”
11月1日,这种思考充斥了整个通宵。年轻的男孩在感慨生命脆弱的同时,想到了自己:如果我突然死了,什么也没有留在这个世界上。“在没有经过很逻辑的思考之后,不经意地决定”,通过征婚的形式,找来500万,捐给灾区算了。
有了想法,激动之余,再没多想一分钟,就将这个帖子放上去了。
此稿一出,立即有了回音,大部分都是有钱女人,年龄在35岁至40岁之间,有的是董事长,有的是寡妇,反正都是有钱人,愿意和他结婚,愿意出500万让他捐灾区。
“你很坦诚,直接说出了对金钱的热爱,可如果她与你结婚后,把500万全捐给灾区,你不是还是没钱。”记者顿生疑问。“唉!能拿出500万去捐款的,手中肯定不止一个500万,她们背后的钱必将更多。”
“40岁左右年纪的女人,与你母亲年龄相当,你能接受她们做你的妻子吗?”
“我的心态很老,估计也有40岁的样子,我感觉与这个年龄段的女人结婚,一定很幸福。所以我没有限制征婚者的年龄。要是有钱,80岁也无所谓。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热爱写作,喜欢自由”
秦贵育称,自己从小喜欢文字,7岁开始写东西,12岁以后开始搞创作,“当年就出了两本书,其中一本是《美丽的青平湾》”,至于哪个出版社出的,他拒绝透露。
2006年,秦贵育离开山西前往北京求学。学的是中文系汉语言专业。至于哪所大学,他再次以隐私为由拒绝回答。进京后,他开始进行网络创作,《红花远樱》《是谁淫荡了我们的一生》,据他介绍,后者是本写性的小说。这些作品进入不少大网站,点击率颇高。3年来,他靠网络写作的收入大约“五位数”。
到北京后,他开始了这种自由的生活:为了有个安静的写作环境,他在校外租了房子。每天想听课就去听听,不想听就在家上网看新闻。要么就出去走走。他愿意与老头们聊天,下象棋;看卖菜的、卖饭的如何工作;从不干违法犯罪的事情,更不干涉别人的生活。
秦贵育热爱写作,成为大师是他人生的目标。但写作总令他的生活处于无序状态。生活中,最吸引他的,就是不要命地写作,那种节奏感令他很幸福。
“作为网络写手,你不间断地写稿多长时间?”秦贵育的回答令人失望:两个小时,这期间也只写出2000字!记者提醒他:“高手写作时间是三四十个小时,你没有专业写手的耐力!”他笑笑解释:“我现在还没有完全靠写作吃饭嘛。我的生活主要来源还是靠父母。”父母一个月给他1000元生活费。
“你完全可以自食其力,多写东西,替父母省钱的。”
“但我得先保证自由自在的生活状态,我不想为工作所累。”见记者没有接话。他立即补充:“我知道父母很难,我能说出这种话也很自私,很残忍。”秦贵育说,父母一年的收入是五六千元。据他推测,供养他生活费的钱,里面肯定有借来的。“我还有个妹妹在上学,可我几乎从没想过他们。”3年来,他最奢侈的一次消费是在酒吧——一晚上花掉近4000元。
“养儿子别养我这种的,我只考虑个人。可我们学校,哪个学生不是对钱看得比命重要。也许,他们比我还无耻。”
“这么说,你认为自己是无耻的?”
“某种意义上说,是的。我不追求幸福,我不愿意过那种没钱、有幸福的日子,我想过有钱的生活。有钱了,我就可以过自由的生活。”“过那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日子吗?”“当然,更确切地讲,是不想干什么,就不干什么的自由。”秦贵育喜欢咬文嚼字。
“我爱钱,这有错吗”
“你告诉我,我爱钱,我喜欢过有钱的日子,这有错吗?”秦贵育不停地发问,像是想找到些支持的力量似的。“我们70后受的教育是,想过好日子,自己去奋斗,自食其力。”面对记者的答案,秦贵育显然不能接受:“你不能说我没有奋斗,我没有付出,如果我和一个与母亲年龄相差无几的女人结了婚,这本身就是付出。”
秦贵育强调着爱钱并不是缺点的同时,也在一直强调自己身上有许多优点,比如责任感。“当我成为男人时,我身上就有了对女人的责任,我感觉自己现在无法承担,就不会与女人发生关系。”“如果你找到一位富婆,她有家室,你愿意做她的情人吗?”“那不行,我不能破坏别人的家庭,再说这样不安全。”“如果她突然变得赤贫,你会离开她吗?”“不会,那个时候,如果我再离开她,她就一无所有,没法活下去了。”“如果她真的只有一个500万,被你捐给灾区后,你会选择她吗?”“首先我不会选择这样的人,我得选有钱的;如果真的与这样的人结婚,那我也只能认命。”
秦贵育是个有耐心的人,面对记者没完没了的问题,想着说着,游刃有余。不时开导着记者:“你们70后可能没想过,人为什么不能通过更多的途径拥有钱呢?你们不能简单地用非黑即白的思维方式来判定一个事物。我在自己的博客上写东西,没想到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就奇怪,中国怎么有那么多吃饱了没事干的,关心别人的生存状态。我要自由,我要更多地拥有金钱,我不违法犯罪,但我不想奋斗。我没有侵犯别人的利益,你们抨击我干嘛!”
一番长篇大论之后,秦贵育委婉地提出终止采访。
征婚事件发生后,秦贵育开始办理退学手续。因为同学们的那种眼神能让他自杀,而他最想过那种自由的生活。
本报记者 康景琳
耽于出卖的人生如纸薄
起价500万,哪怕是以 “征婚”的名义,也掩不住某种别样的实质,何况,秦贵育还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强调自己的 “处子身份”——就像一名推销员时刻不忘夸赞所售商品的质量一样。
正因如此,在许多人的眼里,所谓 “会将此款捐给四川地震灾区的灾民”的说辞,不过是秦贵育企图为自己的举动涂抹上一层崇高的亮色,却无法赢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式的悲壮和高尚。
在某种意义上,秦贵育的行为,更像一个米兰·昆德拉所说的“灵魂的虚肿症”病人,其症状就是 “一个人在具有美化功能的哈哈镜面前,带着激动的满足看待自己”,甚至容不得别人不被感动,否则就是居心叵测——他对公众舆论的激烈回应之词,或可作如是解。
不可否认,“渴望金钱,不想奋斗,我很自私”之类公然表白,强烈地冲击着公众心里的主流价值观念。然而,我们无法认同那些居高临下地大唾道德口水者。或许,如下问题似乎更值得关注和深思:一个出身贫寒的年轻人,何以罔顾父母的艰辛付出而一夜挥霍掉他们几近一年的收入?一个写作才能初露峥嵘的才子,何以不相信能够通过自己的专长,赢得社会的认可(包括公众评价和物质收益),而陷入通过出卖自己最为原始的资本——身体,来改变命运的臆想中?在秦贵育的精神世界里,珍惜自己、直面压力、担当责任之类的元素何致如此匮乏?在我们的社会里,公平竞争的氛围是否已经足够良好?也就是说秦贵育的自信力是如何流失的?别忘了,秦贵育并不是洪水猛兽,更不是一个罪不容赦的另类异端,他仅仅是一个年仅21岁的孩子,一个邻家的兄弟,或朋友。
因此,我想对他说:一个社会剧烈转型、价值多元化时代,在上演种种不公和倾轧的同时,为一个人的人生提供了种种可能,关键在于自己的选择和努力。而一个耽于出卖的人生,注定如同纸片般轻薄。即便是要为灾民募集善款,也并不意味着非得出卖自己——拯救别人,从拯救自己开始。
成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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