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光洲 敢言之魅
“这件事最后以这样的方式公诸于众,是个小概率事件”
本刊记者 李宗陶 发自上海
简光洲戴着黑框眼镜憨笑的样子,连同“讲真话,办实事”六个大字,被做成5米多长、1米多宽的广告牌,纷纷地,立在这个冬天的上海街头。走过路过,看一看名下小字,“哦,三鹿奶粉”——2008,中国人的一次经历。
今年35岁的简光洲是江西九江人。他的父亲,是一位读过私塾的地主的后代。
“九江出过不少新闻人。上世纪20年代,徐宝潢的《新闻学大意》是中国第一本新闻学著作;晚清进士黄远生是中国第一个真正现代意义上的记者。”这是简光洲进了新闻系后知道的。
怀抱“参与社会、见证历史”的理想,简光洲由教师而记者。2003年从南昌大学新闻系硕士毕业后,他来到上海,成为《东方早报》国内新闻部一员,工特稿。
9月11日,一篇1750字的点名报道《甘肃14名婴儿疑喝“三鹿”奶粉致肾病》挑明了吞吞吐吐的事态,引发一场全民讨伐毒奶粉的风暴,暗中已在进行的问责由此被迫移向前台——三鹿集团原董事长、总经理田文华先被免职后被刑拘;国家质检总局局长李长江引咎辞职;石家庄市委书记吴显国,市委副书记、市长冀纯堂,副市长张发旺,市畜牧水产局局长孙任虎,市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局长、党组书记张毅,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局长、党组书记李志国等均被免除职务……作者简光洲被网民誉为“好记者”,“社会的良心”。
事件发生后,简光洲一直在路上。除了甘肃、内蒙,他还去了石家庄市所属的正定、行唐、新乐和鹿泉等地,记录后续情况。而当本刊联系采访他时,他正从杭州返沪。
除了在马路上偶尔看到自己,参加一些活动,接受一些采访,简光洲一如从前:奔波来去,靠近事实。记者从侧面了解到,他得到的物质性嘉奖是报社发的一千多元奖金。
简光洲不是一个能将语言织成锦锻的人。他语速很快,常省主语,直接从动词开始。跟他对话,能收获诚恳与实在,譬如:“说出一个简单的事实其实并不容易。只是把我的工作做好了。”
当记者,有时候就得忍气吞声
人物周刊:先说说你怎么能接近那些问题奶站的吧,这是个技术活儿。
简光洲:做社会新闻要软硬兼施,该软的时候必须软。在石家庄一个奶站,我跟老板商量能不能让我进去看看,他牛气得很,说不行,意思是万一我带了什么菌,把他的牛给传染了;商量拍照,他开价8000块钱。拉我去的当地出租车司机说:“你真能忍!要是我,早走了。”我说,“我要是你,也早走了。”可当记者,有时候就得忍气吞声。
你是去揭盖子的,谁愿意告诉你?所以还得变换身份。三鹿的事情曝光以后,当地供应奶源的村子都有村长村干部巡逻,一看是记者就把你送走,所以这次我一会儿是买牛的——当地奶农都想脱手奶牛,还是欢迎的;一会儿是债主——摸到一个专卖三聚氰胺的人家里,他的邻居说:“来晚啦,人都被抓走啦。”
人物周刊:说说你看到的奶农和奶站。
简光洲:社会化的奶站是这样:当地比较有钱的人,租几十亩地,划成一块块给奶农养牛,投资少的60-80万元,多的100-200万元,条件好的跟差的区别还是挺大。附近奶农都把牛赶到这个奶站,统一喂料,统一养,挤的奶全归站里。奶农对奶站的依附性很强,我了解到有些奶站经常会用各种理由对奶农进行罚款或扣款,譬如洗牛时打翻一桶水,要扣10块钱;也有在称重或质检时做手脚,像一桶奶奶站称是50斤,奶农复秤少算了8斤。
有些奶农住在棚子里,就是奶站老板盖的一些简易的平房,分给各家各户。棚子前面的空地就是养牛的。在条件比较差的奶站,我看到屋里只有一张床,非常简陋,奶农长年累月在里面。有的不挣钱还亏本,就很烦,因为圈在这棚里想出去挣点别的钱都去不了。
有一户,3年前花16万元买牛开始养,3年下来没钱可赚只好卖掉,只卖了6万多块钱,等于亏本10万,但“落得个省心”。还有一户,2002年开始养奶牛,6年辛苦,算算总账几乎没有赚到什么钱,但赔了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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