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在的土地制度改革是解放生产力，更是解放人，对此我阐述我的四个观点和想法，第一，我认为从转型社会的制度变迁的角度来看，在国有企业制度变迁取得很大成就的今天，土地制度改革将是彻底改变城乡二元体制，真正结束计划经济体制、从而切实完成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最后的同时也是最根本的、最具有革命性的一步，这一步瓦解的不仅仅是在中国占据半个世纪统治地位的高度集权的计划经济体制，而且更重要的是，它可以是消灭差距，从美好理想变成切实改善亿万农民生活的现实，而且这个现实是令人幸福的现实，它将以制度安排的方式保证亿万农民真正拥有改革开放和社会变革带来的经济实惠、社会地位和政治权利，从而有权利、有能力、有可能与城市居民一样分享社会权利，完成从二元体制内无法实现的公民真正的权利，这是我讲的第一点。
第二，政企不分、产权不明的国有企业和限制城乡生产要素流动的城乡二元体制是支撑整个计划经济体制存在和运转的两大制度支柱。可以说，计划经济从它形成那天起，就在宣称消灭城乡差距的同时，把城乡差距牢牢地固化在赖以生存的纸上，并且五十年不变。半个多世纪以来，尤其在传统体制下，广大农民是在感恩中坚守着信念，在贫苦中固守着贫困，他们虽然从剥削制度中解脱出来，成为他们赖以生存的土地的主人，但是并没有被从土地中解放出来，更没有被从一种落后的生产方式中解放出来，农民身份并没有改变，如果说没有国有企业，就没有办法实现赶英超美政治经济目标，没有城乡二元体制就没有办法在农民没有选择可能的前提下，以牺牲农业和农民的利益的方式来优先发展重工业，中国的经济体制是从农村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的，尽管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在当时更多的是引发国有企业改革和城镇居民生活状况的改善，进就承包责任制而言，不仅是伟大革命的第一篇章，这个伟大革命就是三十年后姗姗来迟的中国的土地制度改革。同时，它还是产业革命的第一乐章，是土地改革的第一步，奠定了农村市场经济的微观基础，它使农民这个相对弱的群体的状况得以改善。
那么尽管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本身并不是一个土地市场化的目标模式，它是走向市场化的一个转型模式或者过渡模式，但是它在当时的中国，是一个伟大的革命。
同时，家庭承包责任制在当时的中国为城乡企业的兴起创造了条件，在一定程度和范围内给予农民尽管有限的但却是能够自由选择的空间，为市场经济的形成和发展提供了庞大的劳动力市场，尽管是低廉的，当然也创造了虽然水平不高、但规模不小的城市消费市场。如果说人民公社既束缚了人，又把人束缚在土地上，那么连承包制虽然没有把人真正从土地中解放出来，但是却有历史意义地弱化了土地对人的束缚，并给土地上的人一定的选择的自由，然而承包制尽管是一个非常具有变革意义的创举，但它的指向并不是所有权，而是土地的经营权，尽管相对没有土地经营权而言，承包制是一个历史性的进步，但就产权而言，承包制主权远远没有触及到产权的实质内容，没有涉及土地使用权和转让权的经营自主权，是不可能使农民在经营自主的自由中摆脱土地束缚。
土地改革的直接目的是使土地这一重要的生产要素真正流动起来从而完成市场化的过程。
土地市场化是要素市场化的重要内容，更是中国市场经济体系中不可缺少的一个重要环节，二元体制的政治经济背景决定，现阶段土地要素的自由流动的意义远远超越经济学所谓的资源最优配置，因为要素背后是人，从要素中解放出来的不仅仅是要素本身，更重要的是被束缚在要素之上的、支配要素主体的人。所以尽管土地对生产要素流动的直接意义在于有助于形成规模经济，从而使家庭农场在中国成为可能，但是从更深的意义讲，进一步解放人，把农民从土地的束缚中解脱出来，才是要素革命的真正的社会内涵。当要素解放不可避免地触及到人的解放时，我们的改革也必将从经济改革扩展到整个社会的变革。
那么我想讲的第四个观点是，三十年改革开放出现了农民工的概念，相对于传统体制下农民不可能为工这样一个状态而言，农民工的出现是一种进步，它在相当程度上解放了人，弱化了土地对人身份的束缚和人对土地生存的依赖，但是土地还依然以制度安排的方式，成为农民和农民工最后的束缚。严格地说，农民工是一个具有歧视意味的概念，如果说人民公社的社员就其社会地位来讲，事实上上二等公民，那么农民工也没有从根本上摆脱人民公社社员的这种尴尬，依然是二等公民。经济权是第一人权，因为人首先要活着，要生存，而财产权则是第一经济权，农民的财产权就是土地所有权，改革开放的过程是解放生产力的过程，更是解放人的过程，改革的最终目标就是要彻底结束计划解决体制，由城乡二元体制逐步走向城乡一体化，使农民从二等公民变成平等公民，完成公民平等化的过程，使农民拥有更大的自由，能够作为十三亿中国人的一分子，在改革中享受改革的成果，在创造物质财富的同时，获得人的尊重，并真正有尊严地融入社会公共生活！
（作者系深圳大学经济学院教授） （责任编辑：秦华(实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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