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宸亦,刘海
他继续稳坐中国作家富豪榜冠军宝座,他的公司用流水线制造着“文学超男超女”,他正在向影视界进军,文学理想似乎本来就不在他的追求目标之内—他说他希望成为一个聪明的生意人,很有可能不再写作。
受金融危机的影响,今年各大富豪榜的富豪身家均出现不同程度的缩水,而12月1日《成都商报》发布的“2008年中国作家富豪榜”上,80后作家、25岁的郭敬明仍然以1300万元的版税收入蝉联中国作家富豪榜冠军,比去年的1100万整整多出200万。
文艺工作者的收入悬殊,无关年龄,无关资历,跌出十名之外的上榜作家们则连“郭首富”版税的零头都不到。
据报道,除了版税收入之外,身兼上海柯艾文化传播有限公司董事长、作家、《最小说》杂志主编、长江出版集团北京图书中心副总编等头衔的郭敬明每月都有超过百万元的收入,在如今全球大企业高层都被迫减薪之际,愈加引人注目。早在2003年,郭敬明已经入选“《福布斯》中国财富名人榜”,被称为“商业天才”,对于此次蝉联中国作家富豪榜冠军,他只淡淡然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挣了多少钱。排名第一我觉得差不多啦!但别人的收入我也不清楚,今年新书只出了一本,杂志的版税每月都有,占我收入的主要部分。”
得知要采访这个多少已被“妖魔化”的80后富豪,心理准备工作重于案头。不停有友人告诫:“要小心!”有人说,郭敬明很狂,即便接受中央电视台《文化访谈录》的采访,他也能回避问题,中途离场;也有人说,郭敬明很傲,在他看来,“这一代人都是看我的书长大的,我自己想起来都觉得太可怕了,我的书可能会改变他们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事实上郭敬明并没有表现得多大牌,接受采访如同家常便饭的他说话语速很快,听完问题想也不想,总能不费吹灰之力地“自圆其说”,口才一流。虽然个头矮小、相貌精致,但看着身穿西装的他对待下属的样子,已是一副不折不扣的“老板腔”。
他的助理告诉记者,在专访前,郭敬明正在和别人谈“生意上的事情”,因此迟到了一个多小时。后来的采访过程中郭敬明提到自己当天早上6点才睡。生活昼夜颠倒加上连轴转的应酬交际,郭敬明承认自己是个要强的工作狂。在采访中他反复申明,接受采访是为了宣传新小说,也是工作之一。虽忙于公司事务的他没有多少休闲娱乐的时间,“如果去旅游一周,回来时可能公司就天下大乱,不成样子了”,但他对此“很享受”。言行举止都越来越像个职业商人的他,习惯性地把“郭敬明”描述为一个品牌,谈及公司的未来,他野心勃勃,称不仅会跨越文化行业,也有上市的计划,“我希望不久的将来,别人提到郭敬明三个字,不仅仅联想到一个写东西的小孩,而且是一个在很多领域都游刃有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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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就对钱很有概念 《萌芽》主编、“新概念之父”赵长天曾将郭敬明评价为一个“很精明、很懂得经营的好商人”,而郭敬明似乎用行动印证了“商业奇才”的名头。在访谈开始前,他正在聚精会神地阅读某周刊的财富专版,他说,因为母亲在当地银行工作的缘故,自己很小就对钱很有概念,从小家里人就希望他能够经商。
虽然,郭敬明走上了畅销小说家的道路,但从如今的状态来看,倒像是“歪打正着”,并没有离父母的期望很远。郭敬明公司创立的“TheNext文学之新”被称为文学界的“超男超女”,旨在打造无数的“小郭敬明”。“文学之新”效仿歌唱选秀活动,以海选的形式,用流水线制造文学偶像,据称已签下40多个文学写手,并帮他们发行了十多部作品。对于公司增设“文学经纪”的业务,郭敬明显然有着更大的雄心,“这不仅为热爱文学的青少年们提供了一座成功的桥梁,也将逐渐成为公司的主导业务,目的是打通一条完整的文学产业链。”
不仅如此,郭敬明对整个娱乐文化产业都虎视眈眈,《小时代》系列小说的第一部还在宣传期中,与影视媒介的深度合作意向已浮出水面。近日,郭敬明正式与打造“超女”、“快男”的上海天娱传媒签约,不仅有可能转型为影视偶像,更紧锣密鼓的动作是要将最新小说《小时代》拍成偶像剧。此外,他还担任该公司的文学总监和影视创作总监,不仅要作词,还任编剧。“提到词作者,香港地区会想到林夕,台湾地区会想到方文山,但是内地却没有一个标志性的人,可能就是我”。口气真的很狂,但谁敢说下一季,他写的歌词不会在街头传唱?
2008 年5 月,《纽约时报》以《中国流行小说家》(China"sPopFiction)为题报道郭敬明,文章的第一句是:“如今,中国最成功的(原文为mostsuccessful)作家是24岁的青春偶像作家郭敬明。”文章一经传出,国内媒体一时间沸沸扬扬,称之为“高帽门”事件。文章的作者、1986年出生的美国自由撰稿人AventurinaKing(中文笔名金小鱼)在事后接受采访时说:“虽然郭敬明很孩子气,好像做过手术改变了自己的相貌,而且用外表和身材宣传书,但他身上的确有令人欣赏之处,他办杂志、开公司,不顾别人的"妖魔化"走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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咒骂我是国民素质问题 谈及负面新闻,郭敬明同样能熟练应付,表示早已无所谓。经历了无数“抄袭门”、“浴照门”、“高帽门”之类新闻事件,郭敬明说:“对于目前的我来说,无论正面还是负面的新闻,都是好的,负面新闻也是一种关注度。可能有一天骂也不骂我了,喜欢也不喜欢我了,大家完全不讨论我了,那我才真正觉得惶恐和悲哀。像周杰伦、蔡依林,也有很多人骂,但是喜欢的人很喜欢。”郭敬明显然深谙“眼球经济”之道。
虽然名声上的“污点”越来越多,但作品销量却也节节高升。出版了几本个人散文集之后,郭敬明开始频繁挑战另类文学的可能性,从青春文学图书系列《岛》、音乐小说《迷藏》到在2008年尾创下了诸多销售奇迹的最新美剧式小说《小时代》,无不噱头十足,招人耳目。郭敬明说,《小时代》就是中国的《欲望都市》,采用美剧的形式每季推出一部,根据读者的反应中断或延长创作时间,目前预期写四部,并同期翻拍成偶像剧。
《三联生活周刊》甚至将《小时代》的热潮,部分归咎为“咒骂郭敬明这种生活方式”所引发的效应。对此,郭敬明认为自己是受害者:“这代表一种社会现象,说白了,明星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吗?他没有杀过你的家人,没有偷过你的钱,他跟你没有切身的利益关系,也许某天在路上撞到你的人得罪你更多,但大家就是爱骂。国民素质就是这样,我们年轻人就不说了,大家对余秋雨老师、于丹老师、易中天老师都骂得那么多,对作家和明星失去了尊敬。我觉得应该对这个社会感到悲哀,而不是对我们感到悲哀。如果把这篇文章改成咒骂章子怡、咒骂CCTV、咒骂春晚是一种生活方式,都是一样的。国民性已经变成这样,我们只能接受这个事情,我们已经习惯了。”在整个采访中,这是郭敬明第一次脸红,表现出激动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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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郭敬明“向物质妥协” 他认为写书的意义就在于销量,而写作正类似于一种工业生产,当写作成为事业,就务必努力经营。
成为职业商人 据郭敬明介绍,《小时代》是一部“献礼上海”之作,与张爱玲和王安忆不同的是,作品更有时代性,主要反映当今上海这座城市里年轻人的生活状态。“有些人特别有钱,生下来家里就很有钱,有些人很平民,甚至经济条件不好。”关于自己更加贴近哪一类人,郭敬明说:“我正好是从外地到上海来的最普通的平凡人,一步一步变成可能别人眼中比较有钱或成功的人,这中间经历了一个过程,我是从低处一直走到高处,对这个过程里的每一个状态都比较了解。”
韩寒调侃这部小说道:“尽是LV、爱马仕的,我觉得就是给那些县级市的读者做品牌普及的吧。他(指郭敬明)说要写一整个时代,我想就是"恒隆时代"吧。”郭敬明出生于四川自贡,在完成于高中时期的散文《桃成蹊里的双子座》里,就表现出了强烈的两面性:一方面探寻并向往作家丰富的精神世界,同时又对世俗的金钱、物质有着毫不掩饰的欲望。他会写:“流浪作家、小太监、乞丐就是我向往的人生……所有为名为利为权奔走的人们在他们眼里只是粉墨登场的跳梁小丑……”,笔锋一转又写道:“我也在人流俗世中摸爬滚打垂死坚持,为将来的名、利、权头悬梁锥刺股。所以现实与理想的落差让我觉得迷失了自我迷失了路……”
到上海后郭敬明似乎逐渐摆脱了那份迷惘,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越来越现实主义了:“小时候,我们都活在浪漫主义的调调或情趣里,但当你世界观完备、价值观完整了,真正有了职业的经验后,就明白那都是不可能的,除非你本人与这个世界完全脱离,否则就要妥协。”问及对音乐、电影的欣赏口味,郭敬明不像大多数文艺青年那般头头是道,显得兴趣缺缺。至于文学理想,这似乎本来就不在郭敬明的追求目标之内,“我没有最喜欢的作家”。对于将来的职业规划,他表示,即便以后完全放弃写作、成为职业商人,也完全是在情理之中。
B=《外滩画报》
G= 郭敬明
写作:灵感不重要 B:你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和17 岁刚出道时有什么差别?
G:17岁时写东西以热情或是对文学的热爱为主,那时并没有想过它会变成自己的事业或是什么。那时就觉得很爱写,我喜欢讲故事,就会写很多文章。这是最开始的过程,当它变成你的事业的时候,你会慢慢变得要去经营它、维护它,要去保护你自己的品牌。到后来对自己的要求也会越来越高,而不是凭着最开始的冲动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我今天高兴就写,不高兴就不写,不是最开始那种散漫的状态。
B:但在那种状态下创作出来的东西可能更加真诚。
G:不,我觉得写作主要还是技巧。你小时候写的东西绝对不可能有现在好。因为那个时候的阅历、创作水准,包括对文学的把握都是远远不够的。那时就是很青涩的一种状态,创作出来的文字除了热情之外,更多的是一种缺陷,很稚嫩,需要经历时间去打磨。
B:我很好奇你现在一天里的写作状态,谈完生意回家写作吗?
G:这么多年的创作经验已经让我非常熟练了,哪怕我在公司或是很吵闹的环境里,只要我想写我还是可以写出来。我没有给自己分一个那么清晰的时间段,说几点到几点是我的写作时间。我可能白天在公司处理事情时,有灵感,或者第二天稿子就要交了,我一定也会赶出来。我觉得这是职业化的,它是我的职业,我的工作,而没有像传统作家那样要闭关写作,对我来说没这样的事。
B:灵感对你不重要吗?
G:我觉得不重要。我的灵感只要想有就会有,这就像是一种技能。我今天只要想写就能写,写出来的东西质量也是好的。这就是一个成熟作家和刚刚开始的新人所不一样的地方。我刚开始的时候,更依赖的是一种情绪,比如听了一首好歌、看了一部电影受到触动了,就想要写,到后面我更多依赖的是创作技巧、书写的熟练度和小说创作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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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向物质妥协 B:你曾写过向往做流浪作家、小太监、乞丐,这和你现在的生活状态差别很大。
G:那时太年轻,所以有这个想法。小时候我们都活在浪漫主义的情调里。那时看三毛,觉得她在沙漠里好浪漫,过一种很诗人的生活。或是看北岛,看顾城,觉得他们的生活太壮烈,人生太有意义了。但当你的世界观完备、价值观完整了,真正有了职业的经验,叫你去沙漠、去卧轨,你会去吗?你绝对不会去。这可以停留在文艺作品里,非常美好,给人一个梦。但你是脚踏实地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以这是完全不可能的。除非你本人就是和这个世界完全脱离的。
B:你的浪漫主义情结会保留在文字里吗?
G:我越来越不浪漫主义,我越来越现实主义了。
B:有人评价你的作品更多流于对物质生活的关注。
G:我的作品在精神层面、物质层面都关注得很多,关注最多的是它们两者的冲突和它们两者谁对谁妥协的事情。
B:你自己是不是也面临这个冲突?
G:我觉得每个人都在面临这个冲突,只要生活在这个社会上,一方面希望自己过得舒服开心,另外,也要有很好的精神世界。无论从事哪个职业,一定会在面临物质问题时必须妥协自己的某一个部分。比如说某些人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但为了收入,每天一定要上班。或者某个人心里有某个梦想,但没办法去完成,因为现实有很多物质的东西困扰着他。可能我们在学生时代不会想这种问题,整天想的就是怎么谈恋爱,怎么逃课,怎么玩得高兴,但当你真正独立后,那就是你面临的问题。我独立得很早,比别人更早地接触社会、面临这些问题。
B:说到妥协,你会不会以后不写作了,全职做生意?
G:很有可能。
B:赵长天曾经评价你很聪明,很懂得做生意,你自认为呢?
G:还行吧。我希望成为这样的人,不知道自己目前算不算。我在经营我的公司,我希望我的公司可以很顺利地发展,越做越好。没有人开了一个公司会希望做一个糊涂的商人,所以我选择了这个行业,选择了图书出版作为一个事业去经营,我就一定会把我的事业经营到最好。
B:你说你要打通整个文化产业链?
G:中国的出版业很乱,不像欧美、日本的出版业,作家只要写作,出版人来代理所有东西。我认为作家是个艺术家,没有那么多精力去从事商业的东西。我希望更多擅长这方面的出版人,包括我自己或我的公司来做这方面的规划,这也是我们公司在做的很重要的事。我们签约很多作家,举办文学选拔比赛,《最小说》里的新人我们努力地在培养,我希望建立良性的可持续发展的产业秩序。
B:接下来会有什么打算?
G:很多东西现在还在谈,所以不能讲太多。我希望将来可以做更多商业上的事情。下一步我希望公司涉足更多不同的领域,人们可以改变对我的认识和看法。企业家、商人都是我努力的方向。”
B:你的商业理想不只局限在文学上。
G:是的。我会去看唱片业、娱乐业的发展,看很多欧美媒体,新兴事物的生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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销量:一定要拿第一名 B:怎么理解你说的“我是一个悲观的乐观主义者”?
G:我心里对很多事情都是不相信的,或者我觉得事情都会往最坏的方向发展。比如说,我出每本书都觉得可能这本书会卖得不好,或者出下本书时我就过气了,或者明年大家就不喜欢郭敬明了,有新人出现了,这其实是我心里最悲观的想法。但是我会去尽最积极主动地努力避免这些发生。就像我每出本小说,都会尽自己最大努力不让它卖得不好,首先我会把它写得很好,第二我会积极地宣传。所以很多悲观情绪我会很乐观地去避免它,把事情往好的方向去引导。
B:你把你的情绪和文字分开吗?
G:我越来越不喜欢在散文里写自己真实的内心状态,因为这是别人最直接阅读你的一个渠道。虽说作家的本质就是分享心情,但我觉得它会成为很多人攻击或批判你的工具。所以我更愿意把自己的感情放到小说里写,它同样是真实的感情,但我可以说那是虚构的故事,不代表我,可以把自己隐藏得很好。你需要对别人表达的或想要影响别人的,通过小说也可以做到。这就是我最近几年一直创作小说而不写散文的原因。
B:你出的杂志或小说都卖得很好。
G:我现在对自己有个要求,就是一定要拿到第一名。因为已经习惯那么多年了,突然有天有人超过我了,我不会去想那个人做得有多好,而会觉得是我做得不够好。书首先是卖给别人看的。如果连销量都不管了,一本书写出来是为了什么?写完之后放在家里给自己看好了。
B:如果哪天不红了你会怎么做?
G:这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情,我所做的就是推迟它的到来。当它真正到来的那天,应该顺其自然。我可能主动从幕前的艺人或公众人物的形象,退到幕后去做出版或其他我想要做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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