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大学教授吴华:
细算教育均衡化缺口万亿账
本报记者 周 扬 杭州报道
新教改即将启动,万亿教育缺口账重新进入国民视线。
“从长期来看,教育投入严重不足。”吴华向本报记者表示。吴华现是浙江大学教授,并担任浙大民办教育研究中心主任、民盟浙江省教育委员会主任,也是中国教育学会教育政策与法律研究专业委员会常务理事。是国内最早研究教育投资的人士之一。
他告诉本报记者,我们国家在教育投入方面,主要是解决义务教育均衡化问题,如果要解决这个问题。
“要达到这个目标我们的硬件投资至少差6000亿到1万亿。这笔钱是正常投资以外的。”吴华表示。
这笔账需要仔细检视与解读。
教育有效供给推手
《21世纪》:我国教育有效供给的推动模式现状是什么?这其中的变化逻辑是什么?
吴华:可以简单分为国家投资和民间投资。
国家投资这两年确实在不断加大。刚刚公布的2007年全国教育经费公告显示,整个教育经费达到1.2万亿,财政性经费达到8300亿。其中中央财政支出增长比较大,达到76%。
教育在公共财政这一块的投资增幅是非常大的,主要是因为实施义务教育免费需要有一个巨额支出,增长就在这一块。现在看来,政府在新建学校方面,还是集中于义务教育,职业教育也有一部分。但高等教育新建投资估计不会太大,高等教育的基建目前基本是停滞状态,没有新的更大的投资。
义务教育经费增加,主要用于减免学生学杂费,这一块要几百亿。这里有一个中央和地方的财政分担机制,西部地区主要靠中央财政,中部地区由中央和地方按一定比例分担,东部地区基本上是靠地方财政。义务教育中央财政投的最多。
职业教育中央财政也有投,每个学生要提供1500块一年的补贴,这是比较大数额。中职教育大概2000多万学生,那就要300亿一年。从2007年开始,一年要400亿。
民间投资就是民办教育这一块。这两年,民办教育在职业培训方面有一些风险投资进来了。
《21世纪》:义务教育阶段长期缺钱是公认的事实,但具体怎么缺钱,缺多少钱呢?
吴华:我们国家在教育投入方面,主要是解决义务教育均衡化问题。区域义务教育均衡化,最主要是县级区域要义务教育均衡化。要达到这个目标我们的硬件投资至少差6000亿到1万亿。这笔钱是正常投资以外的。
这个算法很简单,义务教育阶段小学有32万所左右,初中5万多所,一共38万所,其中除去一司一校点,主要是西部的大概几万所,还有30多万所,要向建好的看齐啊,否则不能均衡化。一所学校平均增加200万算很少的,最低限200万一所就需要6000亿,增加300万就是1万亿。一般要达到平均增加500万以上,那就是1.5万亿,这笔钱完全没着落,从长期来看,政府在义务教育均衡化方面是必须要做的,但他的财力远远不够。
如果进一步到省级均衡,还要翻倍,这只是硬件投资,就是说把学校盖的一样。还有一个更大的压力,教师!
教师必须到农村去,教师不愿意去农村也没办法均衡化,但农村教师的收入比城市教师至少要低2万块一年,如果农村教师的收入不高过城市,谁会去农村?农村义务教育阶段的教师大概有800多万,你给他一人一年加一万,就是800亿,加2万就是1600亿,这是每年要加的,这个其实比硬件投入的压力更大。
860万民工子弟
的免费义务教育命题
《21世纪》:目前义务教育阶段的民间投资有下降的趋势,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吴华:的确从2005年开始,民办小学的学校数在下降,关门的多于新办的。其实公办的小学数量已经连续30年下降了,原因是校网调整,推进教育均衡化。
义务教育阶段,民办学校和公办学校的不对等,是其投资下降的主要因素。
2008年8月国务院出台了一个文件,《国务院关于做好免除城市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学杂费工作的通知》(国发[2008]25号),把民办学校排除在义务教育免费范围之外。
这个文件规定,免费对象是公办学校和接受政府委托的民办学校。有99%的义务教育阶段的民办学校是没有接受政府委托的。但是按照《义务教育法》,他们做的仍然是义务教育,在他们学校就读的学生也应该得到公共教育政策的支持。
民办学校就读的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大概有多少呢,按2007年的统计公报是860万。其实至少有860万的学生被制度性的排除免费义务教育之外了,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至少有860万,另外有很多打工子女学校是不在统计之内的。这些学校都没有纳入免费义务教育的范畴。
《21世纪》:但国内有不少省份确实将民办中小学纳入了免费的范畴,对此应如何解释?
吴华:浙江省在2007年倒是把民办学校纳入免费义务教育,但还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免费。完全意义上的免费,需要由政府财政来承担相应的经费,意思就是财政对免费义务教育的支持应当是直接针对学生的,是学生享有的权利,对于公办学校来说因为你承担了这个责任,所以这个钱看起来是拨给学校的,其实是因为学生在你学校就读你才能得到这个钱。
财政性或预算内的义务教育生均成本,全国平均2000多元,浙江已经超过4000元了。我们讲的免费义务教育是什么概念呢,其实是免学杂费,免原来收的杂费或书本费。这一块只占生均成本的1/10以内。现在把民办学校排除在外以后,其实是指没有给他们2000块钱的生均补助,而不是指没有给他们2000块钱。
教育券理想
《21世纪》:你曾经推动过教育券的实践,对中国人口流动相当大这一特殊国情下,教育券有何政策含义,目前的难点在哪里?
吴华:其实教育券是比较理想化的东西,把财政的资金转变为教育券发放到学生手中,让他们自由择校。教育券是公共财政支出最合理的办法,国内可能的突破就是在流动人口子女的教育上。全国流动人口子女是1400多万,这个数量非常大,今后还有2.5亿的农村人口要流动出来。按这样算,就接近3000万-4000万流动人口子女。
我们现在是属地管理、公办为主。这样一来,流动地的公办学校感到不堪重负,因为原来的资源没有安排,比如东莞,在这样的情况下要解决这个问题,建立一个多层次的教育券体系,包括中央、省、县三类教育券,流动人口子女到任何地方,就可以保证自己受教育的费用。
中央拿出100亿,省级政府50亿,县级政府50亿,加在一起还是不少的。这样流入地的学校也不用担心收了学生没补偿。三级财政压力都不大,还可以建立一个信息系统,因为领教育券要输入人口信息啊,便于管理。
现在有上千万的人在流动读书,但国家的经费还是拨到原籍所在地的,分配并不合理。
我们向全国人大、教育相关部门都提供了这个方案。希望可以推动教育券在更广泛的范围应用。前几年的长兴教育券还是停留在原来的水平上,没有在更大范围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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