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作家卧底马六甲108天 揭开国际海盗迷局

　　一段时间以来，索马里海盗活动猖獗，多次袭击和劫持过往亚丁湾的船只，甚至包括载有军火的商船和万吨油轮，引起联合国和世界各国的高度关注。多国海军前往该海域巡逻护航，联合打击海盗，中国海军也派出军舰参与了此次重大国际活动。

国际海盗已被公认为与恐怖分子、贩毒分子并列的世界三大公敌之一。近日，本报记者电话专访解放军总政治部大校、国家一级作家、《黑色马六甲》《国际海盗001》的作者沉石，他以自己曾经卧底马六甲的亲身经历为我们揭开国际海盗的迷局。

　　以渔民的身份混进岛上

　　“我是海军出身，对于海洋有很深的感情，而对于和海洋密不可分的海盗也有浓厚的兴趣，并且天生就喜欢探险。我19岁当上了一名扫雷舰上的水兵，跟随军舰走遍了南中国海的所有海岸线。在海上多年，听说了不少海盗的故事，目睹了海盗的踪影，也追击过海盗。但我认为，穿着军装很难真正接近海盗。恰好在1989年12月29日至1990年4月12日，当时在海军文化部任职的我接受了一项特殊任务——卧底马六甲。这样，因为任务和兴趣双重原因，我卧底马六甲海峡108天。其间，我上过50多座岛屿，目睹至少30具海上浮尸，多数人模样一致：手脚被捆，嘴巴被封，他们是被海盗杀害后抛尸大海的。”“说是去卧底，但是不像多数人所认为的那样——像电影中演的为了捣毁某一黑帮团伙而混入其中，与之出生入死，而后将其消灭。我只是以一个渔民的身份混进岛上，与海盗零距离接触，观察并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性、作案方式以及其职业结构等，类似于揭露一个‘海盗产业链’，用我的所见所闻来为研究海盗积累第一手的、鲜活的素材。除了马六甲的108天，我先后还在菲律宾、新加坡等其他海域漂流了5年多，进进出出海盗圈子很多次，每次都有崭新的收获。”“要接近海盗，必须要通过和海盗有关系的人。我是在一个朋友的帮助下，结识了船老大陈咸贵——这个往来于海盗圈子、经验丰富的渔民，与一些海盗关系很好，很多时候，他都是沟通外界和海盗的一个桥梁。那些海盗很信任他，所以我跟着他，化装成渔民，这样一来那些海盗就不会生疑。在此之前，我还训练了好长时间，怎么走路、怎么说话，都是按照渔民的样子来。因为那些海盗对陌生人很戒备，他们修筑了暗堡，时刻观察着海上的情况，一旦发现有陌生船只，立即进入备战状态。所以只有那些有特殊标志的船只才能靠近他们，这些标志是他们一看就心领神会的，确定是熟人，才可以上岛。”“马六甲海域有大大小小1000多个岛，不同的岛上也有不同的海盗帮派。我当时加入了一个叫麻鲨帮的海盗组织，但是不随他们出海行动。这些帮派里有不同的分工，不是所有的海盗都会出海行动，有的要放哨，有的要做后勤。当出击的队伍归来时，若有海盗在劫船的过程中遇到反抗而受伤，我就经常帮他们救治伤者，跟他们有的已经像朋友一般，都有感情了。这些海盗平时也和岸上的‘正常人’差不多，一样要生活，有的甚至还有工作。我平时跟他们也聊聊天，比如说他们的家庭啊、喜好啊等，每次行动回来还谈谈收获什么的。那些海盗作案凶残，但是在私下里也跟一般人没什么两样，很讲义气，也有很人性化的一面，抢劫偷盗恐怕也是生活所迫。因为他们就依赖于海而生存，四周除了海，什么都没有，所以才去抢、去偷。”

　　索马里海盗属于“新型海盗”

　　“我把海盗分为三类：第一类，职业海盗；第二类，业余海盗；而索马里海盗则属于第三种——新型海盗。与第一类、第二类相比，索马里海盗更像是陆海作案的绑匪，其目的非常简单。他们是在无政府状态下形成的一种海匪劫持人质索要财钱的模式，其性质是严重的，严重威胁了世界海洋运输业的安全。”

　　“这些海盗大部分是平日里在岸上生活，有家庭，有的甚至还有工作。这两年来，有些索马里沿海的群众通过劫持船只发了财，就带动起其他的人也这样做，他们就像是一个村儿一样，人人都会获得赎金，这么一来，就有人可以买房、买车、结婚，甚至可以娶两个老婆。在这种强大利益的诱惑下，就有人模仿去做海盗，尤其是那些没有经济来源的人。因为这里长期处于一个无政府状态，没人管，很混乱，都听从于他们的小头目——海盗头子，靠他带动，去劫船，赚钱。”

　　“海盗怎么实施抢劫？举个例子说，我在马六甲海域卧底时曾观察到他们修筑了暗堡，就类似于在礁石间弄个窟窿，架上望远镜，时刻有人值班，其他人随时待命，一旦发现有什么动静，比如有船只靠岸，值班的海盗就把这一讯息立刻告知他们的小头目，那个小头目马上就带领着手下人拿着刀、绳子、扛着冲锋枪，乘快艇出发，每个快艇能容纳五六个人，每次有三四艘快艇同时出击，形成两面夹击、三角围攻之势，短、快、频，轻松就获得战果。”

　　“今天的海盗绝不能与几百年前的海盗同日而语，他们使用的都是现代化装备，有武器、高速摩托艇、通讯和网络设备，他们劫了船只改装后再卖出去。而且已经不单是抢劫船只掠夺物品，而是劫持人质、绑架勒索。目前，国际海盗已被公认为世界三大公敌之一，而且在我看来，这个要比恐怖分子和贩毒分子这二者更为可怕。”

　　“在《黑色马六甲》中，我曾预言，有一天，索马里海盗将成为一个导火索，抢劫军火，引爆一个掩藏已久的话题——国际海盗。我在2002年和2004年也曾发表过文章，主题就是“国际海盗来了”，但是没有引起重视，现在，一切都应验了，和我之前写的一模一样。还有人因此戏称我是索马里海盗的总指挥，因为一切都仿佛按照我所描写的在发展。”

　　打击海盗不能仅仅靠军事

　　索马里海盗已经成为国际顽疾，惊动了联合国，也惊动了多国海军，这在历史上是不多见的。但是，如何对付索马里海盗，沉石有着自己的见解。“联合国授权多国海军联合打击海盗是必然的途经，但各国海军都到那个海域护航打击海盗，只是个短期行为，表面问题，这些只能用来对付职业海盗，解决不了索马里海盗的实质问题。我认为，只有通过背后的多种策略手段，通过国家及政府等的一系列措施，逐步解决索马里海盗问题，否则会引起那里的海盗变异，形成长期遗留下的问题。如果真成那样的话，会比现在的问题可怕10倍。所以，解决海盗问题不能仅仅靠军事，而要靠多方努力。这是个复杂的问题，只有真正了解海盗的本质和特性，对症下药才能有效地解决索马里海盗问题。”

　　屋子里编不出探险故事

　　沉石有着与其他作家不同的传奇创作故事。

　　这位军旅作家不仅卧底过海盗窟，他还曾深入青藏高原最原始的死亡地带体验生活，从探险伊始到小说《死亡之窟》的出版，整整用去了他8年的宝贵时光。这期间他又穿越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和金沙江大峡谷，在密林险峰中寻找原始天洞。他还曾将头发剃光，卧底女子监狱，跟随女刑警出击抓捕，成就了30万字的长篇小说《女刑警》……他似乎从来都“不走寻常路”，用他的话说：“我是一个极不安分的人！”。

　　“我个人认为，人在年轻时就要有梦想和追求，能做点什么的时候就快点去做，不要等老了之后才后悔。而且我天生喜欢探险，朋友都说我有点英雄主义和冒险家情结，没错，我认为探险在精神上给予你的东西是意想不到的，是很让人振奋的。诚然，坐在屋子里编故事很容易，但是，这些探险的收获在屋子里是绝对编不出来的。”

　　在采访中，沉石透露，他接下来将要回到老本行，着手一部间谍小说的创作。 实习记者 刘芷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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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盗的“财富之路”

　　■老巴

　　索马里2880公里的海岸线是海盗们劫持生财的好去处，很多海盗本是诚实的渔民，自从索马里的内乱导致民不聊生，加上国际商业化捕鱼船抢走了亚丁湾海洋的渔业资源，索马里的渔民“不得不”找到一个生存下去的方法。他们开始打劫捕鱼船，丰厚的不义之财促使海盗规模扩大，有了更多的渔民和军人参加。“海岸警卫队”就这么成立了。

　　索马里是世界上最不发达的国家之一，经济以畜牧业为主，工业基础薄弱。难民们缺衣少穿，度日如年，饥寒交迫，海盗乃是在海上的一种“经济活动”。这些举动得到了难民和居民的支持，使海盗活动有了广泛的“群众基础”，使海盗活动变得更为频繁凶残。

　　海盗需要支付的成本包括部下的酬劳、购买性能更好的武器和照顾他们的家庭。哈桑的绰号是“永不睡觉的人”，他们自称是“海岸警卫队”，哈桑率领的海盗团伙2008年以来已进行了30多次劫船行动。

　　索马里的海盗行动已成为一个运转良好的系统，掌握海上情况的前渔民被认为是劫船行动策划者，那些在内战中学会使用武器的前武装分子则是执行者。他们还需要年轻的计算机专家，这些人知道如何操作用于赎金谈判的全球定位系统和通信装备。

　　索马里海盗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产业链和保护网。海盗们最强有力的武器就是金钱。海盗的目的是钱，得到钱之后，海盗还知道如何用好钱，以便扩大战果，为下一次行动的成功提供保障。

　　海盗活动的投入非常少，只需小船和枪支、通信等装备，而劫持却带来了巨大“利润”。被劫船只的船东宁愿支付高额赎金，也要保护船员的生命安全。海盗每劫持一艘船平均可获100万至200万美元。一次劫持成功，就可一夜暴富，娶妻纳妾，远离贫穷生活。不少城镇的居民对海盗的生活充满憧憬。在加罗韦开男士服装店的一商人说：“海盗是最好的顾客。女孩子们喜欢和海盗约会，因为他们出手大方。”

　　打击海盗及其他犯罪行为的国际合作仍存在着一些法律障碍——许多国家担心国际合作会损害其主权，加之许多相邻的沿海国之间本来就存在着主权和海洋资源争议；部分有争议海域犯罪管辖权不明，越境犯罪控制机制不完善，相关国家未能就海盗、恐怖主义等定义达成共识等原因，造成国家间合作打击海盗积极性不高。于是在索马里海域，总是发生着这样的“游戏场景”：商船有如做贼似的，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关掉船上能够关掉的所有光源，拿出自己能用也是敢用的所有防卫“武器”，严防死守，左冲右突，只盼早点杀出索马里海盗的重围。

　　与海盗财源滚滚生活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海上运输环境的日益恶化以及海运企业及所属国家支付的沉重负债。海盗之路，何时成海盗末路？（作者系著名书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