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拉萨1月22日电 题:从农奴到国家一级演员——3次逃亡改变旺堆人生的轨迹
新华社记者颜园园、索朗罗布
今年已77岁的旺堆人生中经历过3次逃亡:从领主家的一名农奴逃到寺庙当僧人,再脱掉袈裟在一个农场生活,后又逃到内地。
他逃离的是如同地狱的农奴制旧西藏。
逃亡改变了旺堆的人生轨迹,使他从一名农奴变成了国家一级演员、西藏自治区话剧团原团长,也让他赢得了人生中最辉煌的时刻——在中国第一部西藏题材的电影《农奴》中扮演男主角强巴。这一年,他30岁,刚刚从上海戏剧学院毕业1年,在西藏自治区话剧团当了一名普通演员。
1963年由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的电影《农奴》对于现在年轻人来说有些陌生,当年却曾在中国大地引起轰动,并赢得无数人的热泪。这部影片用艺术的手段,真实地再现了旧西藏农奴的悲惨生活,被看作是当代电影艺术的杰作。
影片《农奴》在1981年获菲律宾马尼拉国际电影节金鹰奖,1994年获国家民委少数民族“腾龙奖”纪念奖。旺堆也从此成为西藏最耀眼的明星,历任西藏话剧团演员,中国剧协第三届理事、第四届常务理事、西藏分会主席,国家一级演员,西藏话剧团原团长。2007年,人事部、文化部授予旺堆“国家突出贡献话剧艺术家”荣誉称号。
旺堆后来又在《冰山雪莲》《孔繁森》《极地营救》《文成公主》等多部影片和话剧中塑造过许多性格各异的人物,但他认为没有一个角色能超越强巴。“因为我在演我自己。”身体魁梧的他一边吸着鼻烟一边讲述着往事。
黝黑、面部线条刚毅、声音洪亮的旺堆一点也不减演员本色,尽管他已退休并息影多年。他的眼睛有些发红但依然很有神采,这双善于说话的眼睛是导演李俊选择他作男主角的主要原因之一。“他那双喷吐烈火的眼睛把对农奴主的仇恨展现得淋漓尽致。”李俊说。
旺堆赢得这个角色的另一个原因是与强巴几乎有着完全一样的经历。强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旺堆为躲避压迫而不断逃难;强巴出家当过僧人,旺堆也在色拉寺、哲蚌寺当过僧人;强巴是共产党让他开口说话,旺堆是共产党送他到西藏公学、上海戏剧学院学习,翻身做了主人。
“性格决定命运。”出生在贡嘎县昌果乡一个农奴家庭的旺堆非常认同这句话,“除了环境所迫,骨子里的勇敢、大胆,善于把握时机,这些是我能多次成功逃亡并改变命运的原因。”
旺堆第一次逃亡时才二十岁出头,理由是“想吃顿饱饭,想少干点活”。
旺堆的祖辈是拉萨次角林寺庄园的“属民”,他一生下来就成了小农奴。那时各种税收多如牛毛,他的童年记忆是:“到年底,粮食、牛羊,几乎所有的东西全部被抵债了,债却越欠越多。”“为了躲债,我们全家人逃跑了,但哪里都要受剥削和压迫,生活很艰难,我们只能又回家了,但唯一的破房子也被农奴主没收了,我们一家人只好被迫分开,借住在亲戚家。”
13岁,成年的旺堆被迫到庄园去当差,负责放牧牛羊。由于吃不饱饭,最惨的时候还去捡别人家过年时驱鬼扔的祭品吃。
旺堆为第一次逃亡做了很久的准备,当时庄园有2个农奴逃到寺庙当僧人,半年后也没被抓回来,年长的农奴偷偷告诉他:寺庙里的人老爷是没权抓的。旺堆暗喜,从此开始搜集拉萨各大寺庙的消息。
20岁那年,他碰上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庄园里的老爷为让农奴早点干完活,给农奴放3天假让他们到拉萨蔡公堂看表演羌姆。旺堆趁着机会,冒着被挖眼睛、砍脚的危险,坐着牛皮筏子、穿过拉萨河,逃到了色拉寺。
在色拉寺,旺堆如愿成为了一名僧人,但生活却依然艰辛。那时的僧人也有等级之分,他不过是一名每天打扫卫生、擦地的最底层僧人,没有机会学习。严厉的师傅常常一个耳光就打过来,挨打几乎是家常便饭。
寺庙的生活让旺堆非常失望,他决定脱掉袈裟重新穿上俗人的衣服。冒死逃离寺庙后,他来到“七一”农场干活,拉粪、给土地施肥,解放军战士手把手地教他赶马车。
“那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没人欺负,能吃饱穿暖。”旺堆第一次感受到了人生的温暖。但他也有很多顾虑,那时西藏已经和平解放了,但农奴制度依然存在,他总担心会被农奴主抓走,越过农场边上的拉萨河就是他主人呆的寺庙。
1958年,旺堆26岁,他得到了到咸阳西藏公学(现西藏民族学院)上学的机会,这是他人生的第三次逃亡。“我想得挺简单,你们农牧主不可能到内地去抓我吧!”
1959年,在咸阳读书的旺堆从广播里听到西藏民主改革、百万农奴翻身得解放的消息,终于长叹一口气,这一辈子再也不用逃亡、再也不用害怕了。他在29岁回到已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新西藏。
在一幢两层楼、近200多平方米的藏式别墅里,旺堆正安享着晚年的幸福生活。3个女儿都在国家机关工作,没有什么可操心的。他养养花草、看看电视,然后到布达拉宫广场散步。“我总是对女儿和孙子说,你们不要觉得累,跟我们过去比,你们现在都好到天上去了!”
(责任编辑:李恺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