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社民居遗址,以前的民居被埋于100米地下 |
特派记者张欧亚 |
特派记者苏海涛 |
过年了,我们为汶川祈福
夜泊青川,亲历余震
图文:四川地震灾区最后的穿越
本报特派记者张欧亚 苏海涛发自青川
暮色苍茫。“仰视,绝壁压顶,飞岩凌空,悬石浮动;路侧谷底深渊若隐若现在堰赛湖积水中。此刻我们已经穿越这最惊险两小时。想这一路上有你,归途报声平安”。从青川东河口地震遗址到县城,踏着残雪,我们给一直牵挂着此行的朋友发了这样一则短信。
入住青川,我们找好了逃生通道
实际上,自前晚抵达平武境内遭遇四点五级余震开始,这是我们惊险24小时其中的一个片断。
由北川经松潘到达平武完成灾区环线穿行后,我们又一路北上,抵川内最后一次重灾区青川踏访。
在青川县城,入住新华街明欣宾馆后,我们第一件事就是找好突发事件后逃生通道——就在15个小时以前,青川再发四点五级余震。那是2月1日凌晨1时许,当时我们正住在平武县宾馆整理资料。突然,写字台微微晃动起来。“是地震?”我们拉开房门冲出房间,准备往楼下逃奔。
但走廊上依然平静如常,邻房如常的麻将声依然。也许只是我们的错觉?是夜,伴着窗外城门河的涛声,我们安然睡去。直到早晨上网才知道,夜里的晃动并非幻觉,四点五级余震的震中正位于青川。
“生死界”与“黑色十字架”
平武、青川相交于高山峡谷,三国时邓艾父子由此偷渡阴平,一举攻克成都,西蜀告灭。至今这里还保留着一个叫“阴平”的村落。青川之险由此可见一斑。也正是在穿越青川,踏访东河口之后,我们又一次感受到震撼:自然界的破坏力竟是如此惨烈。
东河口村是前往唐家河国家自然保护区的必经之地,青竹江和红石河在此交汇,袅袅炊烟与山谷间的雾气交织萦绕,间或鸡犬之声相闻。震前,这里的10个社324户、1263人过着世外桃源般的生活。然而5·12大地震瞬间改变了一切,昔日宁静的东河口村,现在已经被深埋于百米深的泥石之下。一起被埋的,还有780名居民和他们的美好生活。
现在的东河口,已经成为了一个地震遗址公园。从公园入口处东河口在地震前后对比强烈的照片看,崩塌的山体露出褐色的岩石,与周围尚有植被的山体形成一条泾渭分明的界线。当地人告诉我们,地震时在该分界线内的人和房屋全部被埋入数十米深的地下,而分界线外的则得以保全,因此,该界线又被叫做“生死界”。
在整个遗址群里,东河口村委会所在地,现海拔710米,地震前为648米左右,被山石掩埋深达62米!而另一处后院社民居所在地遗址,现海拔734米,地震前为624米左右,被掩埋110米!
河谷地带,曾经养育东河口人的上百顷良田,现在成了一片乱石滩,最大的一块长5.1米,宽4.8米,高3.2米,重达150吨。这块被取名为“飞来石”的岩体与附近山体崩塌出的石头材质迥异,它是东河口地球应力爆发震到这里的,还是地壳挤压从地底冒出,至今仍是一个谜。
广场一旁,插着一些穿斗式民居构架,远远望去,就像一个个静默的黑色十字架。据了解,插着构架的地方都是伤亡特别集中的地方。
广场上卖花的大学生
从东河口大桥遗址往上走,是一个纪念广场,广场中间有三块石头叠在一起,周围是黑色的大理石板围成一个环形,上面刻着3000余名地震遇难者的名字。这些名字里,有东河口村遇难的780人,也有青川和整个汶川大地震遇难的部分人的名字。
21岁的何元凯很容易地就在一块大理石的第一排找到了自己母亲张发英的名字,对这个地方,他太熟悉了。
何元凯是东河口村后院社人,他告诉记者,自己曾经有一个美好的三口之家,自己在成都西华大学念大二,父亲在外地打工,母亲留守家里。
地震把他的家连同在家里的母亲一起埋进了脚下这片土地。现在,他和父亲何先道就住在广场上的一个小木屋里,小木屋是当地旅游局建的,离刻着他母亲名字的大理石不到10米。
何元凯说,当时旅游局征集人管理广场时,他父亲自告奋勇就报名了。现在父子俩的生活来源,主要靠向前来祭奠的游人卖花和香烛,门前桶子里放着的菊花,价格分为10元、15元、20元几个档次。“大年初一、初二、初三的时候人特别多,每天有上千人,现在慢慢少了些。”他说。
纪念广场上摆满了游人和遇难者家属献上的鲜花、水果等物品,远处的栏杆上,挂着几道横幅,上面写着“你们在下面,我们在上面,我们永远在一起”。
春节前后十天内,青川连续发生三次四级以上余震。我们难以入睡,也难以平静。晚十时,我们顺着楼梯口熟悉逃生路径,下到宾馆大堂,服务台小姐,在静静地看着书。走上街头,宁静的小城,已安然沉睡在梦中,只有几家板房式防震旅店和小卖铺灯火通明,仍在守候着夜归的客人。
我们突然感到几分惭愧。灾区人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世代就一直这样生活劳作在这片土地。亲历山崩于眼前,看山河变色,沧海桑田,他们至今仍栖身于斯,坚守着,抗争着,我们却在一次偶有的路遇中,因为惧色而夜不敢泊。
回首青川,我们在自责中不禁为他们送上深深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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