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2月4日,相声艺术大师侯宝林逝世。
在侯宝林60年艺术生涯中,他潜心研究并发展相声艺术,把欢笑带给观众,他与以他为代表的一批相声艺术家使这个艺术样式真正走进千家万户,达到一个令人瞩目的艺术高峰。
他患的是胃癌,做了胃全切,手术后病又复发,造成进食困难,整整五个月的时间,全靠颈外大静脉插管输入营养药物来维持生命。在这种情况下,是他无限钟爱并为之奋斗终生的相声艺术,给了他乐观豁达的精神和顽强跳动的心脏。
即使在病危时,他还孜孜不倦地工作、学习,研究相声艺术。
在病床上,侯宝林完成了《毛主席听我说过的相声》这部相声集的编纂工作;为中国名人丛书撰写了6000余字的《我的少儿时代》;修改了“个人小传”;和亲朋好友讨论了有关相声的几篇论文、电视专题片的解说词以及“笑话集”的出版事宜;与前来探望的名人弟子分别长谈,内容都是关于相声的历史、发展和表演技巧等问题;还让女儿侯珍为他借一本《古优解》,买一本《梁实秋·林语堂妙语录》,并给他念《参考消息》和《作家文摘》;临终前几天,他还认真看了《艾森豪威尔》、《总统班底》、《伦敦在行动》等几部反映重大历史题材的美国电影……
1月20日,医院发出病危通知的第二天,当侯宝林从昏睡中醒来时,突然看到从外地匆匆赶回来的弟子马季,竟高兴地和他长谈一个多小时。他谈到自己几十年从事相声艺术的表演心得,认为最精粹、最具有生命力、也是最难把握的至高境界,就是临场发挥,即兴创作(行话叫“现挂”)。并列举了在他一生中最为满意的三次表演。说到此处,他的脸上又现出“只有那30分钟(指在舞台上表演)我才最幸福”的奕奕神采。
元旦前夕,侯宝林听说医院要开联欢会,他还给护士口述了一小段相声,让他们在联欢会上表演。
即使在与难以忍受的病痛搏斗时,侯宝林还说了不少笑话。
为了使他有进食的可能,大夫在他的食管里放置一根合金管子,手术时引起他撕心裂腹的呕吐与呻吟。手术后,他却说起笑话来:“以后我是不能坐飞机了,身体里放条金属管子,海关就通不过。”
临终前两天,侯宝林不仅下肢水肿,腹水过多,还发高烧,大脑严重缺氧。在病危的情况下,他还与亲朋玩扑克牌。1月31日晚又玩牌时,有位大夫问他:“您怎么这么喜欢玩牌呢?”侯宝林以笑话作答:“脑子这个东西,只是开发了百分之十几。上帝赐给我这个东西,不经常用就糟践了。”
即使在病床上、垂危时和临终前,侯宝林还以他敏锐的思维和绝妙的语言,出人意料地“抖”出一连串的“包袱”。
著名漫画家方成来病房看望侯宝林。侯宝林看到方成的牙不好,便对身旁的大夫说:“你给他看看吧,镶好一点儿的。这么大个名人,他有钱。不能让他当‘无齿(与‘耻’谐音)之徒’!”
当侯宝林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凝望着病房顶棚时,突然又清醒地说道:“你看这套操嘛,一代不如一代。原来叫曹操,过了多少年以后,就越变越糙了,就叫‘曹糙(与‘操’谐音)’了。”
2月2日晚(临终前两天)侯宝林还看过电视连续剧《新白娘子传奇》。这时,他已神志不清。但是,相声的基因又使他“抖”出最后一个“包袱”:“许仙的故事,是爱情故事,也是社会故事。你看见那个老道没有?太坏了……”旁边一位大夫插问:“您看那个老道叫什么来着?”侯宝林一转脸,一瞪眼,就像在舞台上说相声那副神气:“叫王八旦(蛋)!”
“幽默相声千家乐,贫嘴滑舌万人嫌”。这是侯宝林生前常说的名言警语。
“我说相声,不是为个人谋名图利,是为了提高相声的吸引力,扩大相声艺术在世界的影响。我最大的遗憾,是你们(指亲友)不对我说实话。如果我知道是这个病,就不做手术了。我都七十多岁了,还做什么手术?不做手术,也可能多活一两年。我还有好多事儿没有做。新加坡、台湾邀请我去讲学、演出,我也没来得及去。”这是侯宝林终生的遗憾。
“我侯宝林说了一辈子相声,研究了一辈子相声。我的最大的愿望是把最好的艺术献给观众。观众是我的恩人、衣食父母,是我的老师。我总觉着我再说几十年相声也报答不了养我爱我帮我的观众。现在看来我难以了却这个心愿了。我衷心希望我所酷爱视为生命的相声发扬光大,希望有更多的侯宝林献给人民更多的欢乐。”这是侯宝林临终的遗言。
2月3日晚10时,侯宝林在病房睡去,处于昏迷状态。2月4日(是日立春)14时42分,这位相声艺术大师告别人世。
往事悠悠,情谊深深。侯宝林老师那妙语连珠、令人叫绝的相声段子,音容笑貌宛如昨日。
他走了,带着终生的遗憾。
他去了,留下永恒的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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