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危机让普京走下神坛？

　　金融危机让普京走下神坛？

　　《环球》杂志驻莫斯科记者/赵嘉麟

　　1月31日，东起符拉迪沃斯托克，西至加里宁格勒，声势浩大的群众集会在俄罗斯全国数十个地区举行。俄罗斯内务部数据显示，当天集会和游行总数为407场，参加者共约12万人，近2.4万名军警被调拨维持秩序。

　　走上街头的人们大体分为两派：以政权党——统一俄罗斯党为主的一派，力挺政府应对金融危机的计划；而以俄共和其他反对党构成的另一派，则不满政府在反危机过程中的表现。

　　作为统一俄罗斯党主席和俄政府总理的普京，自然成为两派观点争锋的焦点人物。

　　示威中的两派势力

　　据俄新社报道，在首都莫斯科，统一俄罗斯党召集逾5000人冒着摄氏零下10度的严寒，在克里姆林宫墙外的马涅什广场上集会。现场设置了两个大屏幕，除播放反映社会各届人士生活的短片外，还打出“人民！梅德韦杰夫！普京！共同胜利！”等字幕。

　　俄国家杜马（议会下院）劳动和社会政策委员会主席伊萨耶夫致辞时说，俄罗斯被卷入当前的金融危机，只有支持总统梅德韦杰夫和总理普京，才能帮助国家克服困难。部分亲政府的人士还语气坚定地称，绝不允许国内外势力借机挑拨离间、分裂国家。统一俄罗斯党的集会还通过决议，表示坚决与任何企图妨碍落实国家反危机计划的势力进行斗争。

　　另据《生意人报》报道，反对派在同一天针锋相对地举行集会，要求以普京为首的政府辞职。在莫斯科的胜利广场，约1500名俄共成员和支持者打出了“价格上涨——人民贫穷”等标语。俄共领袖久加诺夫在发言时说：“现在坐在克里姆林宫和政府里的经济团队，完全不能胜任。”俄共在批评政府的同时，要求停止裁减和辞退员工，制定支持本国商品的机制，切实援助实体经济，高效监督预算资金使用，尽快降低食品和必需品价格，将公共服务税费冻结在2008年1月1日的水平等。

　　此外，诸如联合公民阵线等未获准举行公开活动的反对派，则将抗议场所定在地铁站内，并打出了“普京——俄罗斯的耻辱”等标语。另有少部分反对派人士在俄罗斯联邦委员会（议会上院）大楼旁集会。他们打出标语的内容包括“该更换权力了”等。

　　据俄媒体统计，1月31日全国范围内的集会活动中，上述两派人员的数量悬殊较大，支持政府的力量占据上风。俄罗斯《观点报》认为，大多数俄罗斯人赞同国家的反危机措施，而且明白问题的处理需要时间，不可能通过下达一个命令就立刻得到解决。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上述活动是梅德韦杰夫当选总统并与普京搭档掌权以来，俄罗斯国内爆发的最大一次群体性事件，反映了民众对于金融危机的关切程度之深。这也令普京内阁面临巨大压力。

　　普京走下神坛了吗

　　在美国次贷危机刚刚显露不久的2008年9月，普京曾说，俄罗斯经济对外资而言是“平静的港湾”。但随着危机全球扩散并渗入实体经济，加之油价大幅下挫，俄罗斯经济有了切肤之痛。去年第四季度，该国工业生产下降6.1%，资本流出规模为1300亿美元。

　　俄罗斯副总理兼财政部长库德林1月30日预计，2009年俄罗斯的经济增速将为零。而俄罗斯第一副总理舒瓦洛夫预计危机将持续三年。由此，普京此前有关2009年底或2010年第一季度俄国内生产总值比2000年翻一番的设想，可能面临无法实现的困局。

　　不少分析人士指出，令俄罗斯经济遭遇如此重创的原因，除了国际金融危机外，还有俄罗斯自身的因素。俄罗斯经济发展部长纳比乌林娜坦言，过去国家依靠国际高油价和企业海外举债的经济增长模式并不牢固。

　　部分俄罗斯专家认为，这场危机令普京总理的成绩单有些褪色。还有人指出，普京在对寡头的控制问题上也遇到了新现象。他们说，在普京的压力之下，诸如尤科斯公司前总裁霍多尔科夫斯基等老一代的寡头们再也无法干政，然而以基础元素公司老板杰里帕斯卡为代表的新一代“爱国寡头”却为俄罗斯的国家经济埋下了定时炸弹。

　　这些人表示，在得到官方支持后，俄罗斯的新寡头们启动了野心勃勃的对外扩张计划——其大笔从国外低息贷款获得的资金投向的是购并交易，而非生产环节。当金融风暴袭来，资金链断裂后，寡头们便请求政府为其还债。由于这些大企业多涉及具有战略意义的资源行业，因此，担心被外国势力抢占资源的俄政府，不得不掏钱买单。这一方面分流了国家的反危机资金，另一方面对政府维持民生投入的预算资金支出也造成了巨大压力。

　　此外，虽然普京此前用大把“石油美元”提前偿还了大量国家债务，并建立了主权基金以防止经济动荡，但危机来临后，这些当初来得容易的钱，去得同样容易。据《华尔街日报》报道，普京政府已花去了2000亿美元的硬通货币储备，以此支撑本币卢布。

　　总统批评总理引发的猜测

　　尽管俄罗斯国内形形色色的反危机计划从出台到提交议会通过再到总统签署命令的整个过程中都是一路绿灯，但一些计划却遭遇了执行难的情况。据俄媒体报道，在获得国家划拨的资金后，一些银行因为担心风险，迟迟未向企业放贷；而个别金融机构则将反危机资金兑换成美元，以求保值增值——这进一步动摇了卢布的汇价，令政府不得不再动用大量储备支持本国货币，从而引发国家资金陷入恶性循环。

　　在此背景下，一条新闻格外令人关注：梅德韦杰夫1月11日对普京领导的政府在缓解危机方面的行动迟缓进行了公开批评。梅德韦杰夫表示，政府2008年10月拟定的反危机计划只完成了30%，“在现阶段，既定措施的完成进度落后于预期，而且最重要的是，落后于目前形势的要求”。这引发了外界对梅普组合产生裂痕的猜测。

　　截至目前，俄政府反危机计划中除了承诺四处拨钱外，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普京最近在达沃斯论坛上回应美国电脑业巨子迈克尔·戴尔有关如何帮助俄罗斯发展信息行业的提问时，仍然回答说“我们不需要帮助，我们不是残废”。有俄罗斯业界人士认为，这也许会打击实业界对投资俄罗斯市场的热情。

　　对于今年俄罗斯的经济形势，分析人士普遍表示担忧。俄罗斯《莫斯科共青团员报》援引国家战略研究所所长别尔科夫斯基的预测称，2009年会有两个阶段比较困难：一个是2月底和3月初，大规模裁员和冬季基础设施问题的后果暴露出来；第二个阶段是秋天，第三季度末和第四季度初的时候，经济领域积累的所有问题在这时候集中爆发。

　　而俄塔社援引俄罗斯独立工会联合会主席什马科夫的话说，2008年10月初至12月底，俄国内共有50万人被解雇。而今年第一季度，预计还将有50万人失去工作岗位。他表示，虽然官方预计登记失业人数可能最高为170万人，但按照国际劳工组织的计算方法，这个数字将高达550万人，这意味着失业率将超过6%。

　　梅普组合何去何从

　　现在，分析人士对于危机下的梅普组合未来是分是合存在着分歧。

　　俄罗斯国家战略研究所所长别尔科夫斯基认为，普京辞职是可能的。这位专家表示，既然普京现在是总理，就应该承担起危机的所有后果，而且是真正承担，不是形式上的承担。这就意味着，他作为一个成功的执政者的名誉可能受到损害，整个2009年他都不会很轻松。因此，另谋他就对他是有利的，也是很重要的。别尔科夫斯基说，如果普京更加理智，他就应该另谋高就，这样他的形象受到的影响就会更小，他也就更能保住成功的领导者的名誉。

　　而“亚博卢”联盟主席米特罗欣认为，普京不太可能撂挑子，“因为在危机背景下放弃这种责任重大的职位绝对是一个政治败招”。

　　对于这个问题，“正义事业”党主席戈兹曼说，很明显，梅德韦杰夫总统不会让普京总理辞职。普京会作何决定，这是他的问题。戈兹曼认为，普京根本不会辞职，这是软弱的表现，这不是他的风格，他是个意志坚强的人。而且，在国家危难时刻离开总理职位，这也是很丢脸的事。从一个男人，一个坚强的人，一名军官的角度来看，这不是最正确的选择。

　　俄罗斯有效政策基金会主席帕夫洛夫斯基认为，危机只会使梅普二人同舟共济的关系更加紧密。对于梅德韦杰夫来说，既要在应对困境时作出一些得罪人的决定，同时还得保持国家的凝聚力，这副担子确实非他一人能扛。帕夫洛夫斯基预计，梅普组合将会更加牢固，尽管梅德韦杰夫所受到的外部压力将增加。他认为，唯一可能加剧梅德韦杰夫的压力并导致与普京关系破裂的情况是石油价格继续下跌，俄罗斯再次受制于西方的贷款。如果发生这种不幸，将出现难以预料的新的压力与从属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