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朝“绑架问题”破冰

　　文/特约撰稿员木春山

　　日前，日本和朝鲜在中国沈阳举行会谈，终于就制约两国关系发展的绑架问题达成一致意见。根据双方透露给媒体的消息，朝鲜将在今年秋天完成对“绑架问题”的重新调查，并成立专门的调查委员会，随时向日方通报调查情况。

　　对于此次日朝就绑架问题达成的协议，日本官方、媒体和民间都表示“谨慎的乐观”。外相高村正彦和刚刚担任日本“绑架问题”专任大臣职务不久的中山恭子对此给予较为积极的评价。高村称，虽然现在还没有进入到“行动对行动”的阶段，但达成协议总比没有达成协议要好，“可以说是取得了进展”。

　　阻碍日朝关系的鸿沟

　　回顾日朝交往历史，颇有讽刺意味的是，最先打开日朝关系大门的日本政治家，却是被中韩两国认为破坏双边关系发展的小泉纯一郎。他在首相任期内两次访问朝鲜，而日朝双方至今并无外交关系。即使与朝鲜关系密切的中国高层领导人，数十年来也没有人在短时间内两次访朝。所以单从这点来说，日本对改善与朝鲜的关系还是极为重视的。

　　日本确实很重视发展对朝关系，但是两国关系至今仍处于低潮的重要原因就是在绑架问题上各说各话。上世纪70年代到80年代，一些普通日本公民在日本和欧洲突然失踪，日本和西方指责朝鲜绑架了这些人到朝鲜服务。日本政府2006年9月成立了以总理大臣为首的“绑架问题对策总部”，该“总部”由全体内阁成员组成。日本外务省在官方网站上，除日文外，还用英文、中文、朝鲜文、法文、德文、西班牙文、意大利文和俄文等多种语言，设置了“有关朝鲜绑架日本人问题”专栏。日本民间也对这个问题表示了极大关注。1997年，被绑架者的家属成立“被朝鲜绑架受害者家属联络会”等组织，并将至今已经超过600万人的签名递交给日本总理大臣。

　　2002年9月，时任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访问平壤并与朝鲜领导人金正日举行会谈，双方发表《日朝平壤宣言》。朝方在日朝两国首脑平壤会晤时亲口承认，朝鲜曾在日本沿海地区绑架过多名日本人，这些人专门用来教授朝鲜特工日语及日本日常生活习惯。当时双方就解决绑架问题达成共识。同年10月，5名被绑架者回到日本探亲。

　　这一安排本来旨在修复双方关系，但是当年在日本国内却引起轩然大波，随后一份20多人的被绑架者名单出台，最小的被绑架者年仅13岁。日本国内要求彻查名单上其他受害者的真实下落，同时怀疑同一时期失踪的其他大约70名日本人也遭朝鲜绑架。在这种背景下，日本政府没有按协议将5人送回朝鲜，反而要求朝鲜允许他们的家属前往日本。

　　关于这5人之外的绑架受害者，朝方称经调查他们不是已经死亡就是根本没有来过朝鲜。朝方向日方提交了死亡诊断书等证据，甚至将被绑架者横田惠的遗骨交给了日方。但日方则称朝方在后来的工作磋商中已承认死亡诊断书等是伪造的，而日方经DNA鉴定发现朝方提供的遗骨也并非横田惠本人的。这引起朝鲜方面的愤怒。

　　朝鲜坚称这一问题已经解决，并拒绝与日本商谈此问题，而日本则在每次六方会谈时都要提及此事，并把对朝经济制裁与绑架问题挂钩。双方接触数次，但都无果而终。

　　中国“静悄悄”外交结果

　　关于中国在这次日朝达成绑架问题协议会谈上的作用，向来以善于捕捉消息闻名的日本媒体并没有提及太多。不过从一些媒体的报道来看，会谈在沈阳实现突破，不排除中国“静悄悄”外交的功劳。“静悄悄”一词，实际上是中国外交部负责东亚事务的副部长武大伟对日朝两国商谈绑架问题的“希望”。

　　去年6月，日本自民、民主两党的相关负责人就《朝鲜人权法》修正案达成基本共识。该修正案规定，日本政府在向朝鲜提供支援时应必须充分考虑绑架问题。而武大伟在同一天谈到这一问题时，直言应该用“静悄悄”的外交方式谋求解决，希望日本冷静应对。之后这个形容词，屡次被日本媒体用在绑架问题上。

　　值得注意的是，武大伟当时承认中国为日朝间的相互沟通起到了“促进作用”，并“愿意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这又被敏感的日本媒体认定，中国在其中穿针引线。中国前外长李肇星更是在去年2月表示，中国愿协助日本处理和朝鲜之间的绑架问题，他说：“中国明白日本对朝鲜的担忧，我们会继续就此合作。”

　　中国外交界两位重量级人物明白无误地谈到这一问题，似乎显示中国高层已经就介入绑架问题达成共识。而奥运开幕时，国家主席胡锦涛和来访的福田首相的对话更加深了外界的这种印象。福田8月8日对胡锦涛特别谈到11日开始的日朝沈阳会谈，并希望中国推动朝鲜绑架日本人问题的解决。这是日本高层少见的外交暗示。而胡锦涛也不露声色地表示：“支持日朝关系通过对话加以改善，支持相关问题的解决。”果然，两人会谈后不到一周好消息就从沈阳传出。

　　其实，虽然日朝两国关系正常化谈判和关于绑架问题的谈判一直在亚洲各国举行，蒙古、马来西亚也曾成为举办地，但是双方来往最多的地方还是中国，特别是北京和沈阳。从中国外交高层接连的表态和在举办地中国传出绑架问题达成协议的消息不难看出，不仅日朝双方，中国实际上也在进行一嘲静悄悄”的外交。

　　日朝关系迈进值得期待

　　沈阳会谈之后，日朝关系能否继续迈进就成为一个各界关注的话题。日本媒体担心朝鲜不履行诺言，在重新调查的问题上“耍花招”，因而对未来两国关系改善的速度并不看好。不过从目前东北亚局势发展来看，既然日朝双方能够在此时就这一问题达成协议，两国关系的迈进确实值得期待。

　　从朝鲜方面来说，金正日再过几年即将年届古稀，西方猜测其身体状态不好，选择合适的人选接班就成了他近些年考虑最多的问题。如果把一个关系紧张的朝日、朝美和朝韩关系带给未来的朝鲜领导人，这无论对金正日本人还是对朝鲜自身发展来说，都不是上策。因此金正日在最近一段时间比较积极地改善与美国、日本等国的关系，这也被西方认为是他准备退居幕后，让新人锻炼的一个铺垫。朝鲜目前的经济形势也面临严峻局面，外界的物资和经济援助必不可少。政治与经济两种考虑，应该是促使朝鲜改善外部关系的主要原因。

　　从日本的角度考虑，不仅福田内阁，此前的小泉、安倍内阁都为绑架问题所累，如果能在此问题上有所突破，会大大提升政府的人气，并在自己执政之后，留下值得向后人炫耀的外交遗产。此外，日本在六方会谈上一直将绑架问题与对朝援助挂钩，令六方会谈其他参加方多少有些不满。这次日本与朝鲜双方解决绑架问题也将为今后六方会谈更加顺利地进行铺平道路。日本政界人物也担心，美朝关系改善后，日本再次遭遇类似1972年尼克松访华的“越顶外交”的可能性不是没有，因此随着美国的脚步改善对朝关系也是为日本政治利益的现实做打算。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日朝沈阳会谈中朝鲜的代表是该国外务省亚洲局副局长，也是朝日关系正常化谈判大使宋日昊，这就意味着双方正式工作磋商不仅会谈到绑架问题，两国关系正常化问题也必将有所涉及。宋日昊在会谈后对时事社记者证实，双方同意今后将就引渡“淀”号客机劫机相关人员，清算日本殖民统治历史问题及允许运送人道主义救援物资的朝鲜籍船舶进入日本港口等问题继续进行磋商。两国能否在找到利益均衡点的情况下，像突破绑架问题一样，在关系正常化问题上也取得进展，国际社会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