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1989年以来,美国已经有232宗案件在犯罪嫌疑人已经被定罪判刑后,又通过DNA检测证明是误判,其中有些人甚至以死刑犯的身份在监狱中生活了多年,许多人在被证明无辜前都在铁窗中度过了大半生。正因如此,被定罪后能否再请求进行DNA检测,成为了近年来美国刑事司法体制中争议最多的问题之一。
2008年11月,美国最高法院正式受理以定罪后DNA检测为争议焦点的“地区检察官办公室v.奥斯博纳”一案。今年3月2日,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们将就这一案件进行口头辩论,并就被定罪者是否在被判刑后,仍有要求再做DNA检测的宪法权利展开讨论
44州已有“后DNA”检测立法
近年来,生物学检测,尤其是DNA检测技术的不断进步,在世界各国警方、司法机构对犯罪行为的认定上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而在美国,利用DNA检测证实无辜的罪犯人数与日俱增。自从1989年一名已经被定罪的在押犯人首次凭DNA检测洗刷罪名以来,迄今为止美国已经有232宗案件通过DNA检测被证明是误判,案例遍及美国30多个州,其中还包括17名被判处死刑的罪犯。尽管被误判者的姓名不同,但他们的经历却是那么的相似:布鲁斯·沃德楚克为了一宗他根本没有犯过的强奸罪在监狱里捱过15个年头后才被无罪释放;杰弗瑞·戴斯克维科被误判为谋杀罪,在铁窗中度过几乎大半生后才重获自由;科克·布鲁德斯沃斯则在真正的杀人犯被查找出来前做了几年的死囚犯,死亡离他曾经那么近……随着通过DNA检测披露出的错案数量的增加,人们对定罪判刑后的DNA检测也给予了更多的关注。
截至目前为止,美国50个州中已经有44个州制定了定罪后DNA测试的相关法律规则。这些法律规则虽然允许定罪后的DNA测试,但也设定了诸多限制,例如,有些州规定如果罪犯已经认罪,就无权再申请DNA检测;有些州只允许被判死刑的犯人申请DNA检测;还有些州则对申请DNA检测的时间进行了限制。在各州对DNA检测进行立法的同时,2004年美国国会也通过了《无辜者保护法案》,并经布什总统的签署正式生效,这一法案标志着美国定罪后DNA检测立法进入了更加成熟的阶段。
DNA检测案缘起阿拉斯加
虽然美国大多数的州已经允许了定罪后的DNA检测,但包括阿拉斯加州在内的六个州目前还没有相关立法。而“地区检察官办公室v.奥斯博纳”一案正是发生在阿拉斯加州。
来自阿拉斯加的威廉·奥斯博纳被认为在1993年伙同另一犯罪者德克斯特·杰克森强奸一名妓女,并在其逃跑时殴打并枪击她。德克斯特·杰克森在被警方抓获后供认威廉·奥斯博纳是他的同伙,受害者也从照片中指认说奥斯博纳和当时的另一个凶犯“最像”、“最接近”。警方随后把奥斯博纳的DNA和犯罪现场留下的DNA做出比对,认为两者相符合。然而,据了解,由于当时做的DNA检测精准程度的限制,有14.7%到16%的非洲裔美国人的DNA都可能和犯罪现场精液中的DNA相符合。由于奥斯博纳的律师当时想以提供不在场证明的方式为他打赢官司,所以就没再要求进一步的DNA精确检测。然而不幸的是,1994年3月阿拉斯加预审法院判处奥斯博纳有罪,对他处以26年的监禁刑,缓刑5年。被定罪后奥斯博纳提出想要进行更加精确的DNA检测。然而由于阿拉斯加州是美国没有进行定罪后DNA检测立法的六个州之一,所以奥斯博纳的要求被驳回。
案件几经周折,从阿拉斯加高等法院、联邦地方法院一直上诉到位于旧金山的美国联邦上诉法院第九巡回审判庭。2008年4月,联邦上诉法院第九巡回审判庭肯定了奥斯博纳拥有DNA检测的权利,然而美国地区检察官办公室不服此判决,遂上诉至美国最高法院。美国最高法院2008年11月决定受理此案。
DNA检测宪法权利仍存争议
3月2日,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们将针对这一案件进行口头辩论,就被定罪者是否有要求DNA检测的宪法权利展开讨论。分析人士认为,这一案件将使美国最高法院首次面临怎样处理DNA证据的困境,对今后类似案件的判决将产生决定性的影响。
针对这一案件,美国社会各界出现了不同的声音。支持奥斯博纳的一方,如美国公民自由联盟、罗斯福协会以及刑事辩护律师们认为,尽管没有被明确的写明,但是定罪后DNA检测的宪法权利仍然存在,“宪法中规定了对个人自由的保护,这说明如果一个人能够通过DNA检测证明其无辜并获得自由,那么就不能继续扣押他。”
奥斯博纳的律师在申请重新进行DNA检测时辩称,现在随着DNA检测技术的发展,检测结果已经比当年更加精确,如果重新进行检测的话很可能将证明奥斯博纳的清白。此外,他还指出,奥斯博纳愿意承担检测的费用,所以阿拉斯加州并不会有任何损失。奥斯博纳的辩护律师还认为,“最高法院在定罪后DNA检测领域赋予了各州太多的自由决定余地,这一权利应该从各个州的权利中收回。”
无独有偶,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法学教授大卫·鲁道夫斯基也认为,“决定是否能够进行DNA检测的权利不应被各个州所把持。现在的监狱中就有一些人是被无辜关押的,但是他们却没有通过DNA检测证明其无辜的权利。”
1992年成立的无辜者保护组织“无辜者计划”一直致力于通过DNA检测帮助无辜者脱罪,其负责人贝瑞·施莱克认为:“为什么人们害怕知道案件的真相呢?现在的DNA检测技术已经可以准确的证明嫌疑人究竟是无辜还是真的罪有应得,我认为否定人们进行DNA检测的权利毫无道理可言。”
虽然要求最高法院赋予被定罪者DNA检测宪法权利的呼声很高,但也有人对此持有反对态度,例如阿拉斯加州助理检察长肯尼斯·罗森斯坦就认为,强制所有州履行一种程序,比如允许定罪后DNA测试,将对各个州的刑事诉讼程序产生干预和影响。
这一要求也遭到了受害者权益组织、大部分的州政府、以及美国联邦政府的反对。美国政府认为,赋予定罪后DNA检测的宪法权利将使美国各个州的权利受到侵犯,将会产生数不尽的重新检测DNA的要求,那些因极度暴力犯罪而被定罪的囚犯将会不断的要求上诉。
而本案的直接涉案人奥斯博纳近期在接受采访时回避了他是否真的无辜这一问题,只是针对这一案件评论说:“我希望这一案件的判决能对其他人有所帮助。”的确,这一案件之所以受到如此广泛的关注,并不是由于奥斯博纳本人,而是因为人们想从最高法院是否会肯定被定罪者申请DNA检测的宪法权利中窥知今后类似案件的走向。如果这一宪法权利获得肯定,那就意味着更多无辜入狱者将能够重获自由。
顾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