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做过一个实验,将一滴水置于两个地方:有一滴水被放在一架钢琴旁,钢琴流出了肖邦的小夜曲,在优雅舒缓的音乐中,这滴水形态悄然发生着变化,多楞多边却似有规则,富有变幻可神态安详,表里闪光,通体透明。你想象不到,一小时后这滴水的形态竟呈一颗完美的宝石状。
还有一滴同样的水被放在架子鼓边上,随着剧烈音乐的震颤,水滴在躁动中不断扭曲变形,表象凹凸不平,起伏不定。同样是一小时时间,这滴水最终被蹂躏得体无完肤,样子像一团乱糟糟的癌细胞。
这个实验的结果是在显微镜下被发现并且放大投影到屏幕上昭示于众。看过这个实验的人皆感惊讶,惊奇一滴水在两种环境下为何变化如此大相径庭,惊叹世界真奇妙。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惊讶之余,笔者不免有一番感慨。水是清淡的,但它隐含于内的象征意义是深刻的;水是透明的,可它藏在其中的哲学意味却是凝重的。一滴水似乎在折射着什么?似乎让人感觉到这滴水的不同形态也在暗喻着生命的不同状态。一滴水的境遇和人生的境遇有某些勾连,从某种意义上讲,水之形态,也人之状态;水之结果,也人生之果。一滴水珠的明喻与暗示以及它给人的思考是足可以叫人浮想联翩的。一滴水告诉我们什么?
喧嚣与清净,躁动与安宁,飘浮与沉静,是人挥之不去的两种生命环境,随之也会必然带来不同的对应的生命状态。谁都会拒绝“癌细胞”,需要“亮宝石”。问题是我们在生命中往往忽视事物过程而到了自食其果时还莫名其妙。看来,要使自己磨炼成一颗“宝石”,人,还是要善于修炼自己的,从自然现象中得到一种人文规律的警示。
人要善于守静。静,是一种境界。《礼记》上讲:“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物而动,性之欲也。”意思是感物而动是人之天性,有所感,有所动,是不可避免的,问题是如何以静制动,不为所动。《五灯会元》上有几句佛语很有禅味:“止动规止,止更弥动……止动无动,动止无止”,看上去很拗口,实际上是讲动与静的辩证法。像庄子描绘的那种心态躁动、若“飘风之还,若羽之旋”,心总静不下来的人,干什么事也不会成为出乎其类的杰出者和拔乎其萃的佼佼者。心态决定生态。良好的心态,会带来良好的生态;优异的生态,有益于心态。其实,庄子就是一个善于静心屏气、潜心治学的大师。他“其寐也魂交,其觉也形开”,连睡觉都在思考,他一生创作了许多带哲理的寓言故事,又用寓言讲述哲学,他和大自然完全融为一体,达到万念俱灭、物我两忘的境界。庄子与惠子游于濠梁之上,庄子能感知水里鱼游动的快乐,惠子不解,问“你非鱼,安知鱼之乐?”庄子反问:“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你想想,一个心不澄净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这种天人感应的。一位哲人说过一段话,大意是:你想在嘈杂的世间之路排除干扰一个人静心地走自己的路吗,那你就要找一个终身伴侣——孤独。这是在提醒人:寂寞、孤独也是人生的组成部分。孤独是化了装的苦难,苦难是未经剪接的幸福。成大事者大寂寞,成小事者小寂寞,无所事事者无所谓寂寞,一事无成者根本无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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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要善于守清。清,是一种基调。唐代有个书法家叫怀素,他酷爱书法,整天拂砚伸笔,埋头写字,写坏了的笔头堆起来成为一座山丘。于是就挖了个坑来掩埋,并赋之一个富有诗意的名字:笔冢。从山丘一样的笔冢,可以想象怀素当年潜心练字用了多少精力?据说他练字的地方,出门就是一片芭蕉林,纸不够用就用芭蕉叶代替,周围的芭蕉叶被他用光了。枯黄的芭蕉叶撕去了一片片岁月,山丘一样的笔冢连接绵延起伏的漫漫书法人生,光秃秃的芭蕉树起了狂草人生的一根根新坐标。挥毫泼墨,苦练书法,同时也在修炼着自己生命的形象:一圈圈地研墨,磨来磨去,磨蚀着生命的年轮,一颗不为外界所动的禅心也就磨出了,练字也是练心;有禅味的字皆出自禅心,磨墨也是磨人,一个传世的书法家也就磨出了。他的字虽然大气磅礴却没有一条丝络随随便便的;笔动如惊弓脱兔,心净如空谷幽兰;下笔波澜壮阔,心安澄如平湖;墨迹是浑然黑色如群鸦蔽天,心灵清澈透明无一丝瑕秽;细腻的游丝般的牵丝引带,是心灵小溪的随意流淌;书法线条的游刃有余,是人体筋骨的舒缓放松;字体上是放荡不羁的狂草,却有着中规中矩的内在章法;笔墨的转折开合,如同人生的曲折错综。总之,怀素在清净的深山老林中练就了一颗禅心,才有了一手惊世骇俗的好字,这完全得益于一个清字。
人要善于守寂。寂,是一种克制。《淮南子》上说:“天有风雨寒暑,人亦有取与喜怒;故胆为云,肺为风,肾为雨,肝为雷”,可见,人有喜怒哀乐如同天有风云雷电一样。人难逃世俗的围困,嗜欲的拘牵,情欲的撩动,利益的驱动,常常搅得人心烦意乱,投足无路。世上因为太多的不肯平凡者,才使得路上坎坷不平。愈是坎坷不平愈需要更多平凡的追求者去修复一条没有坎坷的平和之旅,平平和和对待名与利,平平和和对待荣与辱,得意之处不得意,失意之处不失意,平平和和地对待自己,平平和和地对待别人,以平常心态看待不平常的事情,容不平常的事于平常心中。人有成就时,保持平常心就更不容易。走到高处,要回归养育你的草色青青的平地,听听农户的田间足音,看看樵夫的背柴身影,尝尝小巷的家常便饭,闻闻乡间的鸡犬之声,找回普通人与普通人那种相濡以沫的朴实情怀,重温瓜棚豆下、茅屋柴门那种疏淡的没有哀愁困恼的生活,感受睡觉只打呼噜不做梦的香劲。
人要善于守一。一,是一种专情。其实,人的一生集中精力地干好一件事就不容易了。专注,一时一事易,一生一世难。孔子在齐国听到韶乐,“三月不知肉味”。何至于此?这不止是韶乐的动听诱人,更可窥见孔子的知识储备。一个人只有内心储备着能够感知的资质,长期专注于他所钟爱的事,才可能被感动。专注,实际上是一种自控和调节,是一种在徘徊和游荡中的心理平衡和毅力坚守。人生有时难免受到外界各种因素的纷扰,一些容易分心走神的事会时常登门拜访,杂七杂八地,如藤蔓的纠缠,如柳絮的飘移,如野风的迷离,使得人常常顾盼左右而难以专一,贵在喧嚣中坚守的那份寂静,在纷扰中守望那份淡泊,在孤独中保持那份清醒。这份清醒是甘于寂寞的理智,是面壁十年不求显赫的修炼,是黄山孤松独立峭壁的镇定,是云端苍鹰对一个目标锁定后的凝视,是平湖水面上躲在薄雾中将水汽聚敛成珠的荷花仙子的淡雅清净。一位盲人说:“约好明天的太阳,我们不怕天黑。”这话很有嚼头。
一滴水告诉我们什么?许多,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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