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育钧：带动民间资本要进行3项改革

　　保育钧：带动民间资本要进行3项改革

　　2009年2月23日，有消息报道，央行表示正在加快制订《放贷人条例》，社会关注已久的民间借贷问题有望得到重大突破，企业和个人都可能成为“只贷不存”的放贷人。有专家认为，数万亿民间资金有望盘活。

　　在目前巨额投资和大幅减税齐头并进，中央财政和地方财政同时吃紧的情况下，如何盘活民间资本，带动社会投资，成为最引人关注的问题之一。对于这个问题，中国民（私）营经济研究会会长保育钧显然很有发言权。在他看来，为民间借贷松绑只是权宜之计，4万亿投资要真正带动民间资本，必须进行以下3项改革。

　　深化国有企业改革，放开民间资本的准入

　　2009年的春节刚过，网上，一封《给吴敬琏厉以宁的拜年信》引起了大家的关注。该信的作者，战略和营销专家、乔夫工作室首席顾问张诗信从非经济学家的视角分析了国际金融危机的根源。在这篇文章里，他指出，“除了垄断性行业中的企业外，全球大多数竞争充分的行业中的工商企业的产品单位利润一直在不断降低。”而这，正是金融危机发生的背景。

　　姑且不论张诗信的分析是否正确，一个不容忽视的事实是，在企业普遍生存艰难的今天，只有垄断行业中的企业日子还比较好过，而这些行业在中国，向来是国有企业的特权，民间资本难以染指。市场壁垒森严，管制诸多，正是1998年那一轮投资热后，民间投资始终低迷的重要原因，也是至今未解的难题。而保育钧认为，要真正带动民间投资，就必须在这些垄断行业深化国有企业改革，放开民间资本的准入。

　　众所周知，国有企业改革推不动，是因为他们掌握着垄断行业的巨额利润，而这个利润，按保育钧的说法，来自未向国家交足的租和红利。

　　所谓租，使用地就是地租，使用资源就是资源税。世界各国都对资源课以重税，而我国却便宜得很，比如原油资源，经过2007年资源税调整后，我国从价税率也仅为1.5％，仍然远远低于10％的全球平均水平，不到美国、德国、法国的三十分之一。甚至有些资源（譬如电信行业占用的空中频道资源）免费使用，这种体制，使得全民的资源，被少数垄断集团所占有。

　　而所谓红利，就是对国家投资的分红。国有企业多年来并不给国家分红，现在也仅是在几个行业进行试点，只交15%，国家投资，利润却都是企业自己的，显然也极不合理。

　　“现在不少国有企业向国家交的，只有一点点税，而从租和红利两方面，得到了巨大的特殊利益，他们当然要霸着这个好处，所以就打着维护国家经济安全的旗号，不让民间资本进来。问题是，这些经济命脉在他们手里就安全了吗？在他们手里是最不安全的！第一，没竞争，就效率低了；第二，没竞争，就不想创新了。这就是改革30年来最大的问题：特殊利益集团利用手里的特权，形成联盟，打着维护国家经济安全的旗号，来排斥民间资本，这就造成了两极分化。”保育钧道。

　　在他看来，要推进国企改革，就必须从经济利益这个要害入手，“倘若谁来经营这些行业，都要交足租、利、税，没有特权，那么这些行业也就没有特殊利益了，一旦这样，垄断行业就对民间资本放开了。”保育钧说，而只有这样，才能带动民间资本的投资热情，也才能真正转变发展方式。

　　加快财税体制改革，特别是财政体制改革，建立公共财政

　　据中国改革基金国民经济研究所的资料：2007年我国总储蓄占GDP的比重达51.2%,而消费只占48.2%，其中扣除政府消费14%之后，居民消费只占GDP的34.8%，可能是世界上最低的。1997年居民消费占GDP的比重为45.2%。分析称，这种状况表明，投资的增长在相当程度上与消费的增长是不协调的。更重要的是，居民消费份额的持续下滑，意味着经济增长并没有同步改善居民的生活水平、质量和福利。

　　这样的GDP是怎么分配出去的？保育钧认为，这显然是财政预算不够公开透明，未经过人大代表有效监督的结果。

　　还是上海律师严义明，今年年初，再向国家发改委提交信息公开申请的同时，也向财政部提交了一份，要求“两会”前公开财政预算和决算信息。他得到的书面回复是：“中央预算、决算草案需要经过全国人大的审查和批准。在批准前不宜对外公开。”

　　尽管严义明的尝试并没有成功，但在保育钧看来，这种努力是非常必要的，他说，正如严义明在申请中所提出的那样，“我国的基本制度是人民代表大会制度，财政信息的公开对于人大代表行使权力具有很大促进，提前列表公开国家财政决算和预算执行信息，有助于全国人大代表有充足时间阅读和审议这些信息，更好地履行职责，同时，这也是公民的知情权和监督权保障的重要形式。”

　　“你看国外的议会，80%的议程是讨论预算，因为是纳税人的钱，使用时就要经过纳税人同意，而在中国，纳税人的代表就是各级人大代表，所以各级人大，特别是全国人大，要加强对财政预算公开的监督，真正地审议！”

　　对于目前我国的审计制度，保育钧认为这只是事后监督，钱都已经花掉了。而且审计署也审不过来，一年只能审几家。所以科学决策、预防腐败的根本之道，还在于强化人大对于财政预算的监督，让我们的财政尽早走向公开透明，走向科学。

　　加快金融体制改革

　　有数据显示，2009年1月份，中国的人民币新增贷款高达1.62万亿元，仅一个月内银行放贷，就占全年新增贷款总额4.6万亿的38%以上。

　　另据了解，截至1月末，我国金融机构人民币存款已经超过48万亿元，并且同比增长20%以上，储蓄率仍呈现居高不下的局面，另一方面，我国民营企业约80%的资金需求来自于自我积累和民间融资，缺乏贷款支持。

　　这两组数据放在一起，不禁耐人寻味。显然，尽管国家一再号召银行向中小企业贷款，但事实上，中小企业并没有从中得到实惠。那么银行的钱都贷给谁了呢？保育钧说，现在银行也学聪明了，要找“优质客户”，即政府。“政府的项目抢着贷，动作慢了就被别的银行抢去了”，这也正是1月份贷款如此之高的原因。

　　在保育钧看来，国有银行不愿给中小企业贷款，实际上也无可厚非，“因为这些大的商业银行，本来就是为国有企业服务的。”而中小企业得不到贷款，追根溯源还是体制原因。“我们市场主体是多元化的（大、中、小企业；国有、私营），但是我们的银行是一元化的——国有。”

　　保育钧说，十七大提出要建立多层次的金融体系，而我们目前的银行基本上就是国有和外资，真正民间的商业银行很少。

　　现在国有企业有国有5大银行，外资企业有外资银行，各地方国企还有城市商业银行，唯独广大的民营中小企业，在金融体系上欠配套，“现在靠体制内修修补补，搞小额贷款公司、贷款担保公司、村镇银行，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比如一个城市、一个县、一个产业集群地区，让民间集资组建一个股份制商业银行，专门为中小企业贷款，这个还没放开。”保育钧认为，正因缺少民间集资的股份制商业银行这一桥梁，才会造成目前一方面大量地下游资没有出路，一方面中小企业渴得要死，贷不到款的这种局面。因此，加快金融体制改革迫在眉睫。

　　“总之，只有实现以上三项改革，才真正能把中小企业带动起来，激发民间投资积极性，就业问题才能解决。”保育钧坚定地认为，从长远来看，要把应急措施的4万亿，与中国的长远发展结合起来，撬动更多的社会资本，就必须要改革。否则，还是旧体制复归，老百姓继续买单。“最后的结果就是银行不放款，企业不投资，老百姓不消费，最后低收入群众就没法生活了，这种情况是最可怕的。”

　　当然，保育钧也承认，以上的三项改革，每一项都是“攻坚战”，其实早在2002年，当时身为全国政协委员的保育钧就曾写提案“炮轰”过财政体制，结果收效甚微。

　　在“炮轰”财政体制之前，1998年，他提出“保护私有财产”；1999年“炮轰”电信垄断，2000年要求打破石油体制垄断，2001年中国大缺电，他又“炮轰”电力垄断，每年“两会”，保育钧都要打出一炮，毫不客气，正因如此，人送外号“保大炮”，而他本人也欣然乐得这个“美名”。“哪壶不开我就专提哪壶”，他说。

　　尽管他当时提议超前，饱受非议，但是结果却大部分都实现了：“保护私有财产”最终被写进宪法；电信一轰，轰成5家（现在又合并3家）；电力一轰，电网都分开了。“就这个财政体制，到现在攻不破他们！”保育钧望向记者身后，在那里，放杂物的桌子上，有一篇当年他炮轰财政体制的报道，保育钧特别为这篇报道做了一个相框，摆在那里随时提醒自己。

　　这么多年过去了，保育钧仍然在全力地阐述自己的观点，慷慨激昂之际，丝丝白发也随之颤动。也许，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雨磨炼，改革的精神早已融入这位老人的血液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