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8日上午8时，两架军用直升机从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东部的一个直升机机场缓缓起飞，带着30多名记者飞向充满神秘色彩的部落地区。这是盘踞在巴基斯坦西北部地区的塔利班武装宣布停火之后，巴军方首次组织记者到该地区采访，《环球》杂志驻伊斯兰堡记者是唯一受邀参加的中国记者。
巴焦尔和穆赫曼德两个部落地区位于巴阿边境，被怀疑为“基地”组织和塔利班武装的藏身地。2008年，驻阿富汗的美军数十次越境空袭巴境内可疑目标。巴方对美方在巴焦尔等部落地区的越境打击表示强烈不满，认为这是侵犯其主权。同时，巴基斯坦政府称自己正努力将非法武装人员从部落地区驱赶出去。2月28日，巴基斯坦军方宣布巴安全部队已经击败了盘踞在巴西北部巴焦尔地区的塔利班武装。此次记者所采访的，正是已经达成了和平协议的巴焦尔。
和平重现巴焦尔 经过1小时40分钟的飞行，直升机在巴基斯坦边防武警巴焦尔总部所在地降落。
巴基斯坦联邦管辖部落地区一共13个，其中包括7大区，它们中有6个与阿富汗接壤，另有处于这7大区和内地之间的6个边境区。记者此次参访的巴焦尔和穆赫曼德这两个部落地区彼此相邻，位于所有部落地区的最北端，与西北边境省首府白沙瓦直线距离不到100公里，而白沙瓦到伊斯兰堡不到150公里。白沙瓦不仅是西北边境省首府，也是巴联邦政府对部落地区施政和立法的政治中心。
在边防武警巴焦尔总部会议室里，巴基斯坦边防武警监察长塔里克汗少将对到访的记者介绍了巴焦尔地区反恐的最新情况。
巴焦尔地区2007年初被塔利班控制。塔利班不承认世俗法律，成立伊斯兰法庭，对他们认为犯有通奸和间谍等罪行的人公开砍头。此后，塔利班与巴安全部队之间不断发生交火。2008年8月，巴政府下令对地区武装分子展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也许为了消除外界的担心，塔里克汗在回答记者提问时竭力把巴焦尔地区的情况与斯瓦特地区区分开来，宣称他们击败了武装分子，而非接受对方的停火请求。他说：“前些天，武装分子为顾及面子发表了一个单方面停火声明，但我们不理睬它，而是继续向他们的据点推进，所到之处没有遇到什么抵抗。目前，巴焦尔地区已由当地部落长老控制，所有道路都由安全部队控制。”
塔里克汗还披露，自针对巴焦尔地区的大规模军事行动以来，巴安全人员共打死1600名武装分子，军方和警方有97人阵亡，另有150名平民死亡。
在巴焦尔部落地区中心城镇哈尔，记者看到，当地人的生活较为正常，刚刚放学的孩子们主动冲记者招手问好，不少人顶着行李和货物在街上匆忙前行，也有人站在街边好奇地看着记者的车队。
“这里简直就是巴格达” 吹风会后，边防武警派车送记者前往一个名叫乌马里的村庄采访。
车队开出哈尔镇，所见情景实在是惨不忍睹。在这段大约10公里的道路上，《环球》杂志记者看到，离武警总部较近的商店全部关着大门。再走不出几公里，街道两旁的住房和商店几乎全部被毁，不少房屋被夷为平地。路边的电线杆被炸断，偶尔还能看到田里躺着几辆被炸毁的坦克。虽然已经停火，但在数公里范围内，除了在废墟中警戒的安全人员，记者看不到一个平民。
2005年10月南亚大地震期间，《环球》杂志记者曾驱车到巴基斯坦西北边境省一些重灾区采访。两相比较，记者感到这场战火对房屋的损毁程度比那场里氏7.6级的强烈地震还要严重。
车上的几名西方记者惊呼：这里简直就是巴格达。
我们的司机是当地人，他对记者说，这里80%的房屋都毁于战火，好在军方在开战之前让老百姓撤走了，平民的伤亡并不大。
在乌马里村口，挂着欢迎的横幅，部落长老和民兵列队迎接边防武警和记者。他们给武警官兵献上花环，同记者一一握手。有的人还牵来了大绵羊，要献给边防武警。当地民兵武装负责人对记者表示，武装分子已决定停火。部落长老重新掌管村里的事务。
流离失所的村民许多还没有回到村庄。也有胆大的村民在田里忙活，他们种的小麦长势不错。绿油油的麦田同满目疮痍的村庄形成强烈对照，给饱受战火折磨的村庄带来些许生机。
有村民借记者到访之机向当地官员提出，希望政府能够对他们遭战火破坏的房屋和财产给予一定赔偿，帮助老百姓重返家园，恢复生产。
形势依然严峻 结束对巴焦尔的采访之后，记者乘直升机飞往巴焦尔以南的穆赫曼德地区。
在穆赫曼德地区边防武警总部大院里，安全人员向记者展示了缴获的大量武器以及一些通讯工具，其中不乏迫击炮、肩扛式火箭筒、机枪等重武器。
在展示缴获的武器旁边，还有一个被抓捕的武装分子。这个留着大胡子的武装分子身着大袍子，脖子上围着一条蓝白相间的围巾，坐在椅子上。他的左手被铁链锁住，铁链的另一端由一名安全人员紧紧攥着。
记者很快围上去向他提问。这个名叫伊姆兰的武装分子用当地话说了一段之后，安全人员用英语翻译说，他对过去参加非法武装表示后悔，说过去干的事是错误的。其实他本人也会说英语。当记者问他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如何看，等待他的将是什么，他是否策划过自杀式袭击，在哪儿受的训练，在哪儿学的英语时，他都支支吾吾不作正面回答。安全人员代他回答说，等待他的将是法院的审判。也有西方记者提出用铁链锁住他是否违反《日内瓦公约》等问题。不久，安全人员把伊姆兰带离了现场。
在穆赫曼德陪同记者参观的乌拉赫上校说，安全部队和武装分子在该地区仍处于交战状态，不过记者在这里停留的4个小时里并没有听到枪炮声。
乌拉赫随后带记者到约30公里以外的前线参观。从这里的山顶就可以看到阿富汗。为确保记者安全，沿途都有安全人员持枪警戒，开道和殿后的安全人员车上都架着机枪和火箭筒。到了前线，约一个排的武警十分熟练地四处散开，始终保持高度警觉。
乌拉赫表示，只要武装分子不放下武器，他们的军事行动就将继续下去。遇到武装分子，部队不需要事先请示，他们接到的命令是，必须完全彻底地消灭武装分子。目前，武装分子已经被赶出穆赫曼德地区。他们已经逃走了，也许他们已逃往阿富汗。
2月18日，美国总统奥巴马批准向阿富汗新增1.7万美军。他们将在阿富汗8月20日大选之前到位，届时驻巴美军总数将达5.5万人。2月11日，美国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问题特使访巴期间也乘直升机到访穆赫曼德。因此，外界猜测，美军是否会借道巴部落地区进入阿富汗。
全面和平并非易事 巴焦尔和穆赫曼德东边紧邻西北边境省马拉根德区。在记者参访巴焦尔和穆赫曼德前，西北边境省官员同被取缔的“执行先知穆罕默德法典运动”组织的负责人苏菲穆罕默德2月16日达成协议，即一旦斯瓦特地区恢复和平，将在该地区所属的马拉根德区实行伊斯兰法律。穆罕默德是在斯瓦特地区同巴安全人员交战的塔利班武装分子头目法兹卢拉赫的岳父，据信有能力说服其女婿领导的塔利班武装分子放下武器，停止同政府的对抗，以恢复斯瓦特地区的和平。2月21日，西北边境省马拉根德区一名高级官员宣布，政府将在马拉根德区的斯瓦特山谷地区实行“完全停火”。塔利班武装24日也宣布在该地区实行无限期停火。
斯瓦特和平协议给日益恶化的巴基斯坦安全形势的改善带来一线希望，受到当地民众的普遍欢迎，但也引起美国方面的担忧，美方称此举会给藏匿在巴境内的“基地”组织和塔利班武装分子提供新的避风港。
“911”事件后，巴基斯坦政府加入美国主导的国际反恐行动，并调派安全部队赴西北地区打击非法武装。巴政府此举引发部分民众的不满，一些宗教极端势力则策划和实施了一系列针对巴军政部门目标的暴力袭击。
在2005年和2006年，巴政府就在南瓦济里斯坦和北瓦济里斯坦这两个部落地区同当地武装分子签署和平协议。根据协议，巴安全部队应撤除在当地设置的检查站，向武装人员交还武器；部落武装则必须协助安全部队驱逐外国武装人员、阻止武装人员进入阿富汗，并保证不攻击安全部队。
但是，这些协议仅给该部落地区带来短暂的平静。由于美军继续越境袭击据信是武装分子的藏身地，加上巴国内政局动荡不定，协议最后变成了一纸空文。2007年7月10日凌晨，巴军方对位于首都伊斯兰堡的“红色清真寺”发起进攻，招致反政府武装的全面报复，巴安全形势自此每况愈下，全国平均不到一星期就发生一起自杀式袭击，甚至高于处于战争状态的邻国阿富汗。
现在，经过一年多的军事对抗，巴政府和武装分子开始展开不同形式的谈判。和平已成为巴基斯坦广大民众的心声。但是，在巴基斯坦周边反恐环境不出现重大变化的前提下，实现持久和平恐怕只能是一种奢望。（《环球》杂志驻伊斯兰堡记者/李敬臣）
环球杂志2009年第06期稿件，其他媒体如需转载，请与本刊联系 (来源：《环球》杂志)
(责任编辑：张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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