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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美国枪支管理的松懈，德国的枪支管理不可谓不严格。但是，在拥有约1000万支私人合法枪支的德国，仍然不能有效阻止某些青少年从其父母处获得枪支。在允许私人合法持有枪支的国家，实际上很难做到让枪械远离那些不应该拥有它们的人
陈和华
3月11日发生在德国南部小城温嫩登校园的惨案震惊了整个德国。
当天，一名年仅17岁的未成年男孩携枪冲进当地一所中学，开枪杀死了15名无辜者，随后在警方的围追堵截下自杀身亡。这是德国近7年来发生的最严重校园枪击事件。过去数年间，德国发生了多起校园枪击案，且作案者均为年轻人，有的甚至刚刚从学校毕业。
其实，放眼整个世界，人们对校园枪击案并不陌生。在美国，校园枪击案更是屡有发生。根据不完全统计，美国校园死亡枪击案上世纪90年代发生了9起；2000年以来就已经有9起，其中仅2006年就发生了3起。造成至少80名学生和老师死亡，还有数十人受伤。2007年发生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死亡33人的校园枪击案更是令人惊骇。
校园枪击案在给人们带来无尽悲痛的同时，也向人们提出了沉甸甸的问题：为什么会屡屡发生这样的惨剧，该如何防范这样的惨剧再次发生？
校园枪击案的背后所折射的其实就是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枪支管制的问题，二是青少年犯罪预防的问题。孰轻孰重？颇费思量。相应地有两派观点，一是主张首先通过枪支管制来防范校园枪击案的发生，认为枪支泛滥，未成年人可以轻易得到枪支是此类犯罪的首要原因；二是主张通过关注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遏制暴力文化、加强人文基础教育、加强校园安全管理等来防范校园枪击案的发生，认为消除暴力发生的深层次土壤并及早识别潜在的未成年枪手比枪支管制更重要。笔者认为，在现实层面上来说，实施枪支管制更为重要。
确实，校园枪击案的发生与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问题、社会中的暴力文化泛滥等等有很大关系。但是，增进青少年的心理健康、铲除暴力文化，实际上是个长期的犯罪预防问题，很难产生立竿见影的效果。校园枪击案与其他校园暴力的最大不同，就是枪支这一杀人利器作为犯罪工具使犯罪具有极大极广的伤害性。实施枪支管制虽然不能做到避免犯罪，但是至少能够防范极其恶性的案件发生。实际上，无论是成年人还是未成年人，难免会在生活中遇到挫折，产生心理问题；也难免出现激情冲动的情形，这时候手中有枪还是无枪，可能的后果完全不同。一个持枪者一旦失去理智，枪口会随时对准人，枪击事件也会随时发生。某种程度上，枪支不仅仅是犯罪工具，而且也可能是犯罪的激发器，对于青少年来说，尤其如此。因此，就防范校园枪击案而言，实施枪支管制实乃当务之急，让青少年远离枪支，更是重中之重。
事实上，实施严格的枪支管制以制止日益频发的校园枪击案，已经成为许多国家政府和民众的共识。2002年4月德国东部城市爱尔福特发生一起17人被杀的校园枪击案后，几乎全欧洲的国家都开始议论本国枪支管理以及与枪支有关的法律问题。欧洲国家政界和社会各界都认为，欧洲不能走美国社会枪支泛滥之路，因为“欧洲并不是美国！”。在与德国相邻的奥地利，维也纳律师协会更是强烈要求在全国范围内全面禁止枪械，并立即从一般平民手中收缴所有武器。在澳大利亚，1996年发生于塔斯马尼亚州的阿瑟港35人被射杀的枪击惨案，促使奥政府下决心同枪支文化展开对抗，并最终通过立法禁止了几乎所有类型的半自动武器。即便在拥枪是民众宪法权利的美国，也有60%以上的民众赞成严格管制枪支。诚如美国国务卿希拉里所说：“我相信人民已经做好一切准备，让枪械远离那些不应该拥有它们的人。”
但是，问题在于，在允许私人合法持有枪支的国家，实际上很难做到让枪械远离那些不应该拥有它们的人。
如人们所知，美国不仅是个军火大国，更是私人拥有枪支的“世界第一”。据美国司法部统计，美国现有近2.4亿支私人枪支，几乎人手一支。全美50个州，只有17个州制定了防御儿童接近枪支的法律，许多儿童很容易将家里的枪支带到学校。2000年2月29日密歇根州校园枪击事件的作案者，是一个6岁的男孩，他家里的枪支就放在床下，男孩触手可及。由于年龄特点的关系，很多学生都喜欢将枪带到学校炫耀给同学看，为校园枪击事件的发生留下了隐患。而在拿枪炫耀的学生中包括小学一年级学生。从美国公布的资料中可知，最小的持枪上学者竟只有5岁。
相对于美国枪支管理的松懈，德国的枪支管理不可谓不严格。德国法律规定，必须在购买武器之前就获得持枪证；多支枪支的持有者需要分别拥有每一支枪支的许可证；在公共场所，有执照的枪支必须卸下，并能稳定地运输，充分内附，锁在箱内；拥有枪支许可证的人不得随意开枪或在公共场所在没有妥善保存的情况下出示；拥有枪支许可证的有效期为3年或更少；枪支持有者必须有强制性保险并安全地存储枪支，枪支保管箱必须始终上锁，且弹药必须与枪支分开储存。
2002年爱尔福特校园枪击案惨剧发生之后，德国两次通过立法强化枪支和武器管理，将合法拥有枪支的最低年龄由18岁提升到21岁，并禁止买卖和使用某些大杀伤力枪支；25岁以下申请购枪者需出具身体和精神健康证明，任何被认为有攻击倾向、不可靠或有犯罪记录的人，都不得购买枪支；商家每出售一支枪支就要在两周内到有关机构进行登记；禁止携带包括电击枪在内的某些武器；长度超过12厘米的刀以及气枪、甚至假枪等都必须装在特定的盒套内才能出入公共场所。
虽然有这样严格的法律规定，但是，在拥有约1000万支私人合法枪支的德国，仍然不能有效阻止某些青少年从其父母处获得枪支。温嫩登校园枪击案的作案者所持的枪支正是他父亲合法持有的众多枪支中的一支。这一惨剧说明，在公民可以合法持枪的国家，要防止未成年人获得枪支，让枪支远离青少年，实属不易。问题的关键并不是拥有枪支的年龄和严格的申请程序，而是一般公民不能拥有枪支。
德国校园枪击案不仅给德国，也给其他国家的校园安全敲响了警钟。校园枪击案的背后有着多方面的原因，人们也可以从多方面着手防范。但是，允许成年公民携带枪支无疑是直接的、重要的原因。鉴于枪支的致命危害性，鉴于校园枪击案的作案者多是青少年的特点，本着先易后难的原则，我们还是从堵住获取枪支的源头开始，真正能做到让青少年远离枪支！
作者系华东政法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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