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羊羊和关羽的东京“艳遇”

　　文化部首次率“国家团”参展东京国际动漫节

　　喜羊羊和关羽的东京“艳遇”

　　◎文/本报记者 徐帆 特约撰稿 徐天娇

　　背板上，“喜羊羊”正发出微笑，它的身边，靠着一位笑容可掬的白发老人。这是与“喜羊羊”合影的“日本粉丝”之一——慕名从北海道坐飞机赶来的当地电视台台长荻谷忠男。

　　3月18日，中国文化部首次以国家组团的方式，率46家动漫机构赴东京国际动漫节参展。一次在动漫大国的“中国代表队”集体亮相，一度怀着学徒式心情的国际参展之旅，竟让国人意外发现：当我们还惟宫崎骏马首是瞻时，日本动漫界已经被一部低成本二维中国动画片的8500万票房奇迹“雷焦”了。在饱受经济危机困扰下，东京急于破解中国式的“搂金秘籍”。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又孕生于怎样的文化背景之中？

　　中国动漫团的“意外受宠”

　　-“中国代表队”的集体亮相

　　带着《喜羊羊与灰太狼》赶赴东京参展前，王磊没有太多的预期，也没有太多的新鲜感。身为上海文广集团影视剧中心的副主任，去日本参加东京国际动漫节，这对他而言，已不是第一次。

　　“以前文广参加这个动漫节，大概有五六次。今年最大的不同，是我们以国家组团的方式去参展。”王磊口中的“国家组团”，指的是由文化部牵头，组织46家国内动漫机构，带着数十部最新完成的动漫作品参展东京。

　　3月18日，“中国代表队”一亮相，就颇有些声势浩荡。在整个会场中，“中国馆”的背景是红色祥云图案，26个展位用红色地毯连为一体。据说，在这26个展位中，其中20个比较集中，另外6个位于旁侧，看上去像是分开的两块区域。中国方面为了显出“中国馆”的整体感觉来，特意和日本举办方进行协商，才被特批使用红地毯来构建视觉上的统一感。而对于今年已举办到第八届的东京国际动漫节而言，这也是有史以来首次出现如此规模的国家展馆。

　　“参展的四天中，我们也看到加拿大、韩国等的展区，但他们的规模都比较小，也就差不多一个标展的大小。中国馆在整个会场中，在国家参展单位中是最大的。”文化部文化市场司的宋奇慧曾如此向记者回忆。所谓标展，一般是3米乘3米的规格，不到10平方米的大小，设置一两名工作人员。

　　除了规模惊人之外，“中国馆”的调调儿也跟其他展位大不相同。大多数的日本本土展位前，身着“COSPLAY”服饰的女工作人员一面发放着介绍手册，还时不时做出和动漫作品中角色性格相仿的夸张动作。

　　尽管中国的参展作品中也大有可以“闹腾”的动漫角色，可在国内动漫展中常见的“COSPLAY”(身着动漫角色服饰扮演相关情节)秀、“玩偶人”(工作人员套上大型毛绒玩偶装、扮演动漫角色)却均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显得更有商业气氛的一队高挑模特。

　　现场播放3到5分钟的片花、硕大的展板，一切看起来，显得颇为安静。原来，文化部早就定下了此次国家参展的基调，要大气、简洁、“有中国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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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海道电视台台长“热追”喜羊羊

　　虽说“中国馆”这么一布置，看起来似乎少了一份热闹，可真正的热闹却在布展的功夫之外。

　　本来，在《喜羊羊和灰太狼》的送展单位眼中，这部动画片在中国国内的票房再牛气冲冲，可脱离了中国早有数年电视收视基础的观众，到了异国他乡，在一群日本大牌导演制作精良、成本不菲的影视作品中，充其量也就是一部普普通通的二维动画片。

　　可没想到的是，“喜羊羊”的名气居然早就在日本动漫界中传开了。

　　“关于参展的事，有一件很有趣的事可以告诉你。日本有个北海道电视台，相当于我们中国一个省的省电视台。好像是展会的第二天，北海道电视台的台长荻谷忠男为了看我们的"中国馆"，特意从北海道坐飞机赶过来。赶到会场时，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喜羊羊"的展区，当时特别喜欢。他也是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了，特意凑上去跟"喜羊羊"合影，还把这张照片洗印出来，专门给我们送了过来。”电话那头，上海炫动卡通卫视董事长李世雷跟记者聊起了这一幕。

　　据“中国代表团”的团员们分析，荻谷忠男的这一“追羊”举动应该不是单纯地出于对动画片的喜爱。毕竟，“喜羊羊”在日本没有播放基础。而且从参展四天的情况来看，后两天是针对普通人开放的公众日，大多数日本动漫迷也不认识“喜羊羊”。倒是前两天参加商业日的日本动漫企业和日本媒体，对这只挺能招财的“中国羊”表现出超乎寻常的热情。

　　“因为参展的头一天下午有中日交流论坛，晚上还有酒会。我碰到了ADK公司的人，他们跟我一聊起"喜羊羊"，就说那个8500万的票房简直是开玩笑的数字。他们想不到，一个600万元的片子，不过是二维加上动画，居然能取得这样的成功。”电话那头，王磊如是说。

　　作为《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出品方之一，上海文广传媒集团大概更清楚“喜羊羊”在东京成为意外亮点的原因。作为该集团的影视剧中心副主任，王磊跟记者分析起个中缘由。

　　他说：“ADK本身也是一家日本很大的广告公司，做过《网球王子》、《哆啦A梦》、《蜡笔小新》这些动画片，我们跟他们也一直有合作关系。我知道，每年这个时候，恰好是日本企业做年度预算的时候，他们一直知道中国的市场很大，但也知道，此前中国的动漫市场没怎么起来，但没想到，现在居然就这么起来了，而且走的是一套跟他们很不一样的营销模式。这让他们很震惊。因为他们也会用日本到中国上映的影片的票房数据来做横向对比，比如说《多啦A梦》在中国上映，票房也就2000万。”

　　按照王磊的分析，今年日本动漫企业还是较大程度地受到经济危机的影响，动漫市场略显低迷，日本公司急于从《喜羊羊与灰太狼》的“非典型性”成功中借鉴一种新的生财之道。

　　 -进门就能看见关公雕塑

　　如果说《喜羊羊与灰太狼》是以“纯中国制造”的身份意外“受宠”于日本动漫界，那么另一部同期参展的高清动画连续剧《三国演义》则是以“中日混血儿”的身份，受到日方高规格的接待。

　　“因为这部动画片是中日合作，展会布置那一块多由日方来做。从展会现场一进门，往右边看去，就立刻能看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关羽雕像，这个雕塑是用玻璃钢做的，同样材质的雕塑，现场看来，关羽像可能是最大的。塑像后面，是像中国万里长城那样的古典城墙，整个城墙把展位包围了起来，城墙外还有仿汉代体制制造的魏、蜀、吴三国的旗帜。在城墙上面，有一个很大的电视屏幕，在滚动播放宣传片。从现场效果来看，还是挺震撼的。”3月30日下午，北京辉煌动画的一名史姓总监向记者复述起当时的现场情景。

　　记者有些好奇，《三国演义》中有那么多偶像级人物，为何日本展商独独选择关云长来塑像。史总监的解释是：“日本人普遍对《三国演义》挺了解的。在中国，关云长的形象不光是忠义双全，还有"福将"的形象，很久以来也被当财神爷供奉。日本可能也是受到了这种思维的影响。”

　　看来，甭管中国动漫在东京动漫节上以何种方式受宠，归根结底，多多少少还是一个“财”字当头。

　　很凑巧的是，在《青年周末》记者采访过程中，因联系报道事宜意外获知：3月28日下午，在北京建国门外的日本国际交流基金会，一名日本动漫专家在为传播日本文化进行的讲座中，恰好也重点提及动漫的“钱景”。

　　这名动漫专家叫小原和夫，他是中国动画协会的顾问，还有另一个身份——日本马多浩斯公司的总经理，马多浩斯是日本动漫业排名前五的企业。当天下午，他颇为坦率地在讲座上说：“我认为，动漫并不是一门艺术，而是生意。并不是简单的制作漫画，还要在电视台播放，让大家看到，从而卖钱。随着《喜羊羊与灰太狼》的意外成功，很多人都开始做flash动画，以为这样就可以大发一笔。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诉这些人，再做flash动画是没有希望成功的。”

　　更让人吃惊的是，小原和夫还下了这样的论断：“现在的日本动漫产业其实形势非常严峻，说真心话，我认为能够拯救日本动漫产业的只有中国。除了中国，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做到。”

　　-日本记者欲专程赴中国采访漫画家

　　据悉，此次参展的作品主要以动画作品为主，漫画作品较少。随中国团赴东京的漫画家们，也享受到了同样的“受宠”待遇。

　　3月28日，记者联系上了同去参展的天津漫画家陈维东。他回忆说：“在去的飞机上，我跟同行的几位漫画研究学者交流，大家主要还是觉得，去的地方是一个动漫为支柱产业的国家，我们肯定是抱着学习心态去的。而且到了那里后，空闲时跟几个老总聊起来，他们私下也说，看了日本的迪斯尼乐园、当地的宫崎骏动画博物馆等，真的"有点绝望了，觉得我们怎么都赶不上"。”

　　可到了展会的第一天，面对整个“中国馆”里的人头攒动，陈维东有些傻眼了。“3月18日下午，有一个中日交流论坛。文化部邀请我作为漫画代表，上台做些有关国新漫画理论体系的演讲。我们原以为，不会有多少人来。没想到一个能坐200人的厅，全坐满了，后面还有很多人站着听。日本的一些主流媒体都派记者过来了，有家电视台还派了一个三四名记者的报道小组。”

　　更让陈维东吃惊的是，他从演讲台上下来不久，好几个日本记者又跟了过来。其中一名《朝日新闻》的记者递了名片后，专门跟他聊了五六分钟，主要的话题是预约采访。

　　“这个记者说想专门来趟中国，做中国动漫的发展概况。大概也就是本月中旬，他就要来中国，说希望到时候能跟我约个详细的专访。”

　　除了日媒之外，陈维东感觉，当晚的酒会上，不少日本漫画企业的高层在和“中国代表队”的交流中，在语气和神态中也表现出颇想向中国取经的愿望。同时也有几个日本漫画协会找到陈维东，希望跟他的公司谈合作。

　　他分析说：“还是跟经济危机有关吧。日本最大的漫画出版集社讲谈社去年亏损赤字很大。日本纯漫画的发行，出现下降趋势，而中国正在上扬阶段。而且，中国的动漫产业有政府的大力扶持，而在世界上其他国家，行业都是自己去发展的。这一次，我们出去，能感受到他们的好奇，想知道中国漫画这两年为什么发展这么快。我想，有时候中国人可能是过于缺乏自信了。”

　　其实，不管是陈维东，还是其他“中国团”团员，他们大多感觉到，日本对中国动漫如此感兴趣，很大一个原因是他们很看重中国的庞大市场。


　　 日系动漫人才要专业更要商业

　　-日本动漫市场“缩水”

　　如果说在东京动漫节的前两天，是由某些日本动漫企业和日本媒体传递出一种“日本动漫市场渐趋低迷，需寻觅外在财路”的微妙信息，那么在动漫节的后两天，即面向普通动漫迷的公众日里，某些展会景象也传递出一种类似的气氛。

　　陈英杰是《喜羊羊与灰太狼》的制片人，也是上海文广的动漫部品牌授权主管。他对东京动漫节颇有研究。当记者询问有关日本本土公司参展的详细情况时，他的上司王磊推荐了他。

　　他告诉记者：“跟前几届比，我们发现，大公司的特装主题展比往年要少，有几家大公司，今年都没看到他们的展位。而参展的几家大公司，从主题场馆的搭建来看，豪华度和展示度都比历届要小。我们也问了几个比较熟悉的日本大公司，经济危机对东南亚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除了大牌公司展位“缩水”外，陈英杰感觉，跟以往几届比起来，来现场参加活动的大牌导演、声优(即配音演员)数目也有所缩水，而且缺乏新面孔的出现。

　　而在以往的东京动漫节上，名气大的声优就像一线影视剧明星一样，每每一现身亮嗓，台下就会有动漫迷惊声尖叫。在动漫节上追星，也是吸引动漫迷们的一大看点。

　　今年，据日本主办方统计，参观东京动漫节的人数约12万，参展单位有两百多家。纯从这些数字看，人数和参展单位数并未缩水。

　　但对参加了好几届的王磊和陈英杰来说，他们感觉，今年的展会，日本观众的热情还是略有降低。

　　“2005年时，我第一次去看东京动漫展。当时很震惊，展会会场将近2万平方米，比国内的顶尖动漫展都要大好几倍。展馆所在的地点又比较偏，不太好去。到公众开放日时，半夜两三点钟，就有动漫迷去排队，队伍能从大门口排到地铁站门口，差不多排出一千多米。今年排队的人虽说也很多，但总体感觉还是稍微弱了点。”王磊回忆说。

　　-学院招生风头盖过大公司参展

　　在陈英杰眼里，今年的动漫节因为大公司的集体“低调”，倒出现了一个颇为有意思的现象：参展的动画学院多了起来，展台布置也比往年气派。

　　“今年看到有三家比较大的动漫学院，展位设计得很大，那种豪华度完全可以跟动画公司媲美。他们除了展示学院的作品外，还把老师和作者都请到现场。一般情况下，我们国内的动画院系出作品，内容上比较阳春白雪，可能也就两三分钟。他们也是学院派制作，但内容可以做得很商业。比如说，我们看见一个20分钟的短片，觉得很不错，当时以为是某个公司的新作宣传片花，看两眼后，大家准备走了，可突然一抬头，发现这居然挂着一个动画学院的牌子，大家就会很惊讶。”看来，日本动漫业在培养专业人才之初，就有意识地培养他们去熟悉相关的商业模式。

　　尽管感受到了日本动漫市场在经济危机下的低迷，也感受到了“喜羊羊”因票房奇迹在东京的意外受宠，可当听到记者转述小原和夫“中国才能拯救日本动漫”的论调时，陈英杰还是有些惶恐。他说：“在日本，宫崎骏算是天王级的导演，一出作品就有大量观众追捧。在这样的天王级导演之下，日本还有为数不少的一流导演。可在中国，要说一流的动画片导演，现在恐怕一个都没有。倒是四十多年前，拍摄《大闹天宫》的万氏兄弟算得上一流导演。”

　　(来源：青年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