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堪当重任吗

　　美元堪当重任吗

　　全球存在以美元为主的世界货币，但是却没有世界性的中央银行来维持币值稳定

　　《望东方周刊》记者肖强 | 北京报道

　　G20峰会前夕的3月28日，近20名中外学者聚集在新华社，在瞭望周刊社《环球》杂志主办的“金融危机与国际新秩序：目标与途径”论坛上发表讲演。

　　论坛的所有议题都指向4月2日在伦敦召开的20国集团峰会（G20），而从某种意义上讲，中国人民银行行长周小川却是这次论坛的“影子”嘉宾。

　　世界元

　　5天前，周小川高调发表了题为《关于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思考》一文。

　　文章开宗明义：“此次金融危机的爆发与蔓延使我们再次面对一个古老而悬而未决的问题，那就是什么样的国际储备货币才能保持全球金融稳定、促进世界经济发展。”“此次金融危机表明，这一问题不仅远未解决，由于现行国际货币体系的内在缺陷反而愈演愈烈。”

　　周小川认为，现行的国际货币储备体系存在的根本问题是“储备货币发行国无法在为世界提供流动性的同时确保币值的稳定”。因此，他提出，“创造一种与主权国家脱钩、并能保持币值长期稳定的国际储备货币”。

　　这个提议立即引发巨大反响。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斯蒂格利茨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总裁卡恩都表示赞同。俄罗斯、韩国、巴西等国领导人均表示，中国的方案值得充分讨论。当然，可以想象的是，这个方案不会令美国总统高兴。奥巴马随后表示，他认为“美元仍然是坚挺的”，创造“世界元”没有必要。

　　在3月28日的论坛上，中国人民银行研究生部部务委员会副主席焦瑾璞对“中国方案”的解释是：“全球存在以美元为主的世界货币，但是却没有世界性的中央银行来维持币值稳定，所以最近大家对基础货币（美元）大量上升意见很大。除此之外，全球资产过于集中于美元就容易引发系统性的金融风险。”

　　在回答《瞭望东方周刊》记者提问时，曾长期就职于J.P.摩根等多家国际金融企业的北大光华管理学院金融学教授Michael Pettis并不认为周小川的提议有现实可操作性。“现在没有任何其他的货币可以取代美元。”

　　他的理由是：“国际货币体系的发展非常复杂，建立新的国际货币体系需要很长的时间和历史进程。我们可以有一个这样的概念，但是一种国际货币还是很难去管理、监控，相关的政策调整是最困难的。我觉得创造新货币的希望非常渺茫，在接下来几十年，甚至100年才可能实现。”

　　对此，焦瑾璞回应：“目前美元作为国际货币体系中重要的储备货币有自己存在的必然性。我认为关键是如何在现有的国际货币体系方面向前走。”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经济安全研究中心主任江涌也认为：“现行的国际金融秩序对中国来说仍然有‘剩余价值’。中国总体来说还是要积极支持和维护促进该体系的健康、稳定、有序改变。”

　　其实，周小川也知道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在署名文章中，他承认：“重建具有稳定的定值基准并为各国所接受的新储备货币可能是个长期内才能实现的目标”。“改革应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循序渐进，寻求共赢。”

　　多极体系

　　在焦瑾璞看来，现有国际金融组织功能重叠，职责不分，缺乏一个全面、有效、合理分工的全球治理框架，远远谈不上共赢。

　　“美国等发达经济体在国际金融组织中居于主导地位，而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没有足够的话语权。比如，IMF规定：重大的议题都需要85%的通过率，而目前美国在该组织拥有17.674%的份额和16.743%的投票权。只要美国反对，议题就无法通过。新兴国家的GDP在上升，但是投票权不升反降，中国在IMF拥有的表决权仅为3.67%。同时，很多国际金融组织中高管人员的来源单一。现行国际金融组织框架，侧重于对发展中国家进行监管，而对发达国家缺乏监管。” 焦瑾璞说。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就在3月18日，美联储敢于不顾其他国家的感受宣布花3000亿美元购买美国国债。此举势必导致美元进一步贬值，这使将美元作为主要外汇储备的国家大为恼火。

　　“美国货币当局不能直接去买公债，这种做法是货币经济学中最忌讳的。底线不能破，否则后果不堪预测。”既然如此，中国社科院金融所中国经济评价中心主任刘煜辉建议：“从短期看，中国可以把持有的7400亿美元美国国债当成制衡美国的政策手段来使用。既然美国要买，那么中国能否顺势卖给它呢？”

　　“中国应该努力展开多边外交，联合日本、沙特等债权国，联合发展经济体、欧洲监管主义者，对美国施加压力，抗议美联储滥发货币的行为；同时又应与美国加强双边外交，促使其具体承诺中国美元资产的安全；要求美欧发达国家放松高科技产品出口限制、能源和金融股权收购限制，便利中国及时买入战略性资产。” 国家开发银行高级经济师吴志峰说，“在G20峰会上，中国一定要把自己的主攻目标放在中国外汇储备的安全性上。”

　　在对中国持有的美国国债的处置方式选择上，吴志峰也持与刘煜辉类似的观点。他同时认为，“美国应该给中国购买国债提供一个期权，即在一定期限后如果美国长期国债市价低于约定价格，允许债权人以指定价格购买美国储备的黄金。这种期权有利于美国和中国达到一个安全的共赢。”

　　具体如何实现对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焦瑾璞特别提到，发展中国家应该立即采取措施扩大其在IMF中的话语权和代表权。“现在要对SDR（IMF里的特别提款权）的功能和流通进行规范。通过SDR这种大家认可的计量单位，在一定程度上从以美元为主的单极货币，走向SDR、欧元、日元、卢布等多极货币体制。”

　　期望不能过高

　　G20峰会尚未召开，一些专家就在论坛上对其结果表示悲观。“我觉得这次会议会失败，因为危机的根源是无法得到解决的。美国、中国、欧盟三方都有不同的意见和解决方案，并且这些意见和解决方案是无法相融的，所以我没有期望可以从20国集团得到解决方案。” Michael Pettis说。

　　而在短短3分钟的意见陈述中，中国农业银行高级经济师何志成数次提到“冷静”一词。他认为，中国不应该对G20峰会的结果期望过高，而应该“冷静、参与、加快改革”。国际货币体系必须美元、欧元和人民币三足鼎立才能稳定，而人民币在自由兑换之前还无法承担这个职责。“这个时候要抛售美国国债，我并不是不同意。但是同时我们也要考虑，你卖出了美国国债，收回来的还是美元，之后你买什么啊？”

　　刘煜辉则认为，人民币国际化的现实条件已经具备，因为在最近的5〜10年，中国对于发展中国家形成了庞大的逆差，“逆差的形成是人民币走向国际化的决定性条件”。

　　当然，中国在金融领域的改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吴志峰认为，中国在外汇储备和管理方面亟待改革。“现在把2万亿的外汇储备都交给国家外汇储备局来管理是不太合适的，而且也远远超过了外汇储备的规模。日本的民间外汇储备就比我们多。分散决策是非常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