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合的春天

　　专栏

　　老百合的春天

　　她们老了，但神秘，骄傲，成熟，有风情，又有阅历带来的宽容和理解，如果能穿越岁月，忽略容颜，你能看见一个女人完整人生的背后无限的丰富和精彩

　　■江岸

　　第81届奥斯卡上，凯特·温斯莱特因《朗读者》获最佳女主角奖。

　　在《朗读者》书里，伯格猜测汉娜有多大，“她有30多岁？人们很难估计出自己还未曾经历过的，或尚未达到的年龄段的人们的年龄。”对于少年来说，年龄不是财富，也不会构成障碍。

　　大多数中国男人能够欣赏的女性美，保鲜期都很短，大概仅比近邻日本人偏爱的幼齿年纪大一点。中国的文化里，对无敌的青春颇为敬畏，但对老女人，却都有种无来由的刻薄，发明了若干贬损的称呼：老孔雀、老妖精、老黄瓜，恶心女明星的一种方式，就是喊她大妈、奶奶。当年那英为喜之郎做了一个广告，就因为走了青春路线，直到今天还有网友翻出来说事，做成视频，配上的文字是：老百合也有春天。

　　影片《朗读者》中伯格偷看汉娜穿丝袜那一幕，会让人联想起《西西里岛的美丽传说》，同样是少年偷窥一个成熟风情的女人，并影响了其整整一生的爱情。但玛莲娜是以她无可匹敌的美丽吸引了小男孩，而《朗读者》里的汉娜并不美丽，一些影迷甚至嫌凯特·温斯莱特对于汉娜这个角色来说，太漂亮了一点。

　　伯格多年后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会请求女友们穿长统袜，重复这一动作，“我的请求就成了寻求肆无忌惮的情欲、寻求高潮的一种愿望。”一旦他的这种请求得到了满足，他又会感觉失望。

　　因为当年汉娜从不曾拿过什么姿态、卖弄过什么风情，她穿长统袜的姿势。在伯格看来，“非常麻利、妩媚和具有诱惑力。但诱惑人的不是乳房、屁股和大腿，而是吸引你进入她的内心世界而忘却外部世界的一种力量。”——所以少年伯格爱恋上汉娜，并非只出于性的吸引，或是美丽的外貌，他还看到了她内心深处那种独特的生命气质。

　　玛格丽特·杜拉斯书里的那句话——与你年轻时的美丽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容颜——人人都熟悉，却不见得人人都能领悟和欣赏。

　　在美国作家约翰·欧文的经典小说《寡居的一年》里，爱迪曾在少年时代爱上了比他大23岁的玛丽昂，因为玛丽昂，成年后他也对老太太充满了善意和爱护之情。汉娜问爱迪，难道他真的能被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所吸引，还是他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想的是别人？

　　爱迪告诉汉娜：我尝试看到一个完整的女人，我当然知道她年纪大了，可是还有照片，还有相当于照片的我们对别人生活的想象。我看到一个完整的人生。我可以想象她比我还年轻时的模样，因为总有若干牢不可破、不受年龄影响的姿态、表情。老女人不会无时无刻都当自己是老女人，我也一样，我试着从她身上看见她完整的人生。完整的人生中有很多动人的东西。

　　不知道为什么，爱迪的话让我感动。很少有人有勇气或是有耐性去感受一个老人“完整的人生”所带来的一切：人生经验、日落黄昏的忧伤，还有衰老的容颜和身体。爱迪能够欣赏一个完整人生的丰富和厚重感。与迷惑于成熟女人的神秘和风情而爱上她的爱情相比，爱迪和玛丽昂这样的，会更长久，更丰富，能忽略容颜之美，也能超越岁月的流逝。

　　很多影视或是文学作品，会让故事在女主人公年老之前戛然而止，如果她老了，就会让她扮演旁观者，或是负责回忆与怀念的角色。姐弟恋全球大热的今天，却不见得有越来越多的人能够欣赏老女人的风情。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像爱迪那样，超越岁月和容颜，去欣赏和爱慕一个“完整的人生”，老百合的春天，才真正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