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商报建国60周年民间纪事之：最早的女法官

严厉的老奶奶当初也曾温婉过

多年的法官生涯造就了她的雷厉风行

　　退休了 她才过上普通女人的日子

　　她是我省最早的女法官 多年的职业生涯让她变得越来越没“女人味”

　　吴明莹老了。受青光眼的困扰，她的视力越来越不好了。但只要她喝问一句“什么”，语气中还是充满威严。

　　她是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最早的八大女法官之一，多年担任刑事庭审判长。如今，她依然对法官这个职业充满敬畏。

　　商报记者 李肖肖 宋晓珊 通讯员 邵增霞/文 杨东华/图

　　一个饱受疾患的老妇人

　　78岁的吴明莹有些看不清东西了。

　　她说话习惯高声，谁要在她面前磨磨叽叽，或者半天说不清话，她就立刻急了，大声喝问一句：“什么？”

　　要是听到谁说的话似乎不是真话，她的脾气立刻就上来了。眼睛挤成三角，伸出右手食指：“你不老实，你没有如实交代！”80岁的老伴早已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

　　他曾带着她出去旅游，路上被不认识的人拉着小声问：“她是男还是女？”

　　他们不会想到，这样一个严厉的女人，当初曾是一个温婉的女学生。只是多年的法官生涯已经渗入到她的性格中，让她忍不住对很多人说话习惯用“审犯人”的口吻，对一切不公正的东西嫉恶如仇。

　　她曾是新中国成立前期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最早的“八大女法官”之一，担任刑事厅审判长。在她任职的多年里，送到她手里的卷宗都是无期徒刑以上的案子，大多数是死刑，只要经过她的眼睛审阅，她的笔勾下的，就是一个犯人的生命。她曾经掌管生杀予夺那么多年，留给她的是对法官这个职业的敬畏，如同她最早接到那张大红任命书时所遵从的原则一样：“依靠群众，调查研究，既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坏人。”

　　一个热爱学习的女学生

　　1931年，山东曹县办私塾的吴先生家添了个女儿，取名明莹。小小的她却没能给家里添一丝喜气，在那种艰苦的年月，“多子多福”只能是遥远的传说。

　　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吴明莹由于生在开明家庭，被送进了县城的“洋学堂”。当时的课程很简单：语文和算术，而这些在她眼里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从“洋学堂”毕业后，由于家庭贫困，吴明莹只能选择“管吃、管住”的师范学校，读完3年“前期师范”后，又接着读后期师范。那时候，前期师范就相当于现在的初中，毕业后就可以从事小学教育；后期师范相当于现在的高中，毕业后可以从事中学教育。

　　1949年年初，因为战争，山东曹县“一切都乱了”。即将从后期师范毕业的吴明莹，特别想继续上学，就到河南商丘干部学校学习。那时候入学是容易的，看完简历后，面试官只问了一个问题“你愿意留下吗”，她回答一个“是”，吴明莹就被留了下来。入学后她才真正弄清楚：干部学校不是来上学，是来培训后参加工作的。三个月后她就算毕业了，“留校”任职辅导员——上学的愿望彻底“破灭”了。

　　1952年，吴明莹被通知到河南大学培训了半年法律。毕业后，她被调往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办公室工作。

　　后来，法院为了充实女法官队伍，让这些温柔的女性来协调办理民事案件，就从她们中间选拔了八名女法官，担任民事厅助理审判员。1957年，她成了河南省高级人民法院最早的八名女法官之一。在她的任命书上，是时任国家司法部部长——著名的“七君子”之一史良的亲笔签字。

　　一个忙碌奔走的女法官

　　担任民事法官的日子正好发挥了她的长处。那时候，她最常调解的案件就是关于婚姻家庭纠纷的。

　　新中国成立前期，离婚是个新名词。那时候很多婚姻都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一些接受了新思想的人不满旧式婚姻，坚持要离婚。

　　她复核过一起离婚案。积压了多年，下面法院一直不敢批，原因只有一个——若是他们批了，女方声称没脸见人，立刻就会去寻死。

　　那确实是一桩没有感情的婚姻。吴明莹不记得她们跑了多少趟，才把这名女子的心意给扭转过来。她最终同意离婚了，并没有去寻死。事后她们长舒了一口气——女法官有时候确实是有优势的。

　　上世纪60年代，由于她办案精细，各方面考核优秀，她由助审员成为刑事庭审判长，主要负责河南省内无期徒刑以上的审核（包括无期徒刑、死缓、死刑），成为河南省高院最早的八大女法官之一。

　　她更加忙碌了。那时候，她要经常到新乡、焦作等地办案。在那个交通不便的年代，大多时候，还要翻山越岭，走几十里路找到当事人。等从车上下去，早已经是灰头土脸，看不出鼻子眼睛了。她身上的装备经常有两种——被子和案卷。

　　一个相夫教子的普通人

　　就是在那段当刑事法官的日子里，吴明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像女人了。

　　对犯人，必须要雷厉风行，不然她一个女的，如果镇不住，就没有人对她说实话。厚厚的、成捆的案卷，看得她的脾气越来越急躁，就算是在家里，她对丈夫孩子说话也改不过来语气了。

　　但她还是愿意付出的。她们的工作，就是在推进法治的进程。她忘不了“文化大革命”期间，法院的全部工作都瘫痪了，无休止地是对他们这些法官政治问题的考察。没有了法律，除了悲悯她自己，她更会悲悯那些在那段混乱年月中随便被判刑的人。

　　1977年，吴明莹重新以审判长的身份出现在阔别已久的刑事二厅，行使自己的法官职责。由于当时各地法官的文化水平有限，传来的案卷经常有错别字，吴明莹要从一大片“缺胳膊少腿”的文字中猜着往下读，有时候读着卷宗就睡着了，半夜突然想起某一句话没有理通顺，便会翻开卷宗接着往下看。

　　到了上世纪80年代，吴明莹的眼睛开始有些花了。到医院检查后，眼科医生告诉她：换份工作吧，这样下去眼睛就毁了。吴明莹没有当回事，当了一辈子法官，这时候她已经不想换了。1990年，吴明莹退休了，她终于像一个普通女人一样过上了相夫教子的日子，每次她做好饭就会给已经工作的儿子们打电话：回来吃饭了。

　　如今的她，1米开外的东西都看得不是太清楚了，那些案卷她也再也看不成了。让她这辈子都骄傲的是，在她担任法官的那么多年里，她没有办过一件错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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