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火箭背后的“边缘游戏”

　　朝鲜火箭背后的“边缘游戏”

　　《环球》杂志记者/刘新宇

　　卫星还是导弹？迄今，这一被美国、韩国和日本“猜测”了许久的问题依然没有定论。

　　4月5日，朝鲜中央通讯社发表新闻公报说，当地时间11时20分，“银河2号”运载火箭从东海卫星发射场点火升空，随后，“光明星2号”试验通讯卫星进入了预定轨道。

　　卫星还是导弹，对美国人而言，实际上不是一个必须厘清的问题，因为他们认为，发射卫星与发射洲际弹道导弹的能力之间，并不存在技术上的鸿沟。然而，卫星还是导弹，对美国而言又是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因为如何对之“论证”，似乎从一开始就决定着一场游走于战争边缘的游戏将如何拉开序幕。

　　渲染出来的威胁

　　3月底，尽管卫星照片显示朝鲜火箭顶部的覆盖物已经被掀开，韩国情报官员依然表示，“无法识别上节部分搭载的是人造卫星还是弹头”。据悉，这要在发射后10~15分钟左右才能判断。

　　不过，早在2月2日，韩国联合通讯社就报道说，美韩情报机构在朝鲜境内发现了一列火车，载有相信是“大浦洞”2型洲际弹道导弹的长型物件。该报道还援引“消息人士”的话说，朝鲜可能准备试射导弹。

　　这一报道随即引发了美国国务院的警告：朝鲜从事的“导弹研制项目”不仅没有益处，而且将是一种“挑衅”行为，从而引发“地区关切”。

　　随着CNN等媒体热炒，美国国务卿和国防部长陆续出面。希拉里在一个记者会上表示：“朝鲜应该记住，东亚所有国家都明确表示不能容忍朝鲜（准备试射“导弹”的）活动。”韩国《朝鲜日报》分析，希拉里和盖茨2月10日同时对朝鲜发出警告，意味着目前的情况“非常紧迫”。

　　对于朝鲜将发射什么，朝中社在2月16日的报道中说，“过段时间自然就会知晓”。同时指出，开发太空是朝鲜的自主权利，美国等根据所谓的“情报材料”，把朝鲜和平的科研活动说成是“试射导弹”，这是“险恶的阴谋”。

　　8天后，虽然朝鲜透露即将发射的是“光明星2号”试验通信卫星，但美韩仍声称，朝鲜希望测验其“发射远程导弹的能力”。

　　3月9日~20日，代号为“关键决心”的韩美联合军演在韩国全国境内同步举行。据报道，除了2.6万名美军官兵和5万多名韩军官兵参加了为期12天的演习，美军还从本土调遣了第三舰队所属的“史丹尼斯”号核动力航母、核潜艇等10多艘舰艇。

　　韩国军方高层人士表示，此次军演“将假设敌方发动进攻的情况，以实战形式进行”。朝鲜方面对此反应强烈。演习开始当天，朝鲜即切断了与韩国的唯一一条军事热线，封锁了金刚山旅游区和开城工业园区通往韩国的边境公路，动员所有军人做好战斗准备……

　　尽管英国《经济学家》杂志警告“一场战争边缘游戏拉开了序幕”，美韩仍然没有停止刺激朝鲜。

　　韩联社报道称，美国国防情报局局长迈克尔·梅普尔斯已通过书面报告表示，朝鲜有可能在发射“导弹”之后实施第二次核试验。他还说，朝鲜很有可能利用已生产的钚，制作了多枚核武器。

　　3月24日，驻韩美军司令夏普在美国众议院的听证会上威胁称，如果朝鲜着手展开攻击，美韩两国可启动针对朝鲜半岛发生紧急状况的“作战计划5027”。日本共同社说，美军高官在议会听证会上明确提及这一计划，实属罕见。

　　随后，一边是希拉里继续警告朝鲜“会付出代价”，一边是美军驱逐舰分别离开日本佐世保港和韩国釜山港，前往日本附近海域。

　　而韩国军方则派出了7600吨级的“世宗大王”驱逐舰，密切“关注”朝鲜的动向。

　　军演与经济

　　一段时间以来，无论是美韩飞机频繁的空中侦察，还是拥有反导系统的“宙斯盾”舰紧急部署，似乎都是针对朝鲜的“导弹威胁”。然而3月25日，韩国《中央日报》的一则报道却透露了一个异样的信息。

　　该报道追溯的是5天前就已结束的“关键决心”韩美联合军演。但文中一位来自军方的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在‘模拟战争’中，韩美联军压制了朝方的挑衅，并首次进攻到了鸭绿江附近。”

　　报道还说，实际参与演习的美军兵力共2.6万人，不过，计算机中设定的数据则使增援兵力达到了60万人以上，同时输入的美军战斗力数据还包括1000余架战斗机和5艘以上的航空母舰。有评论认为，“模拟战争”中设定如此之多的兵力，超出了“压制朝方的挑衅”的需要。

　　2月19日，美国国务卿希拉里首访亚洲时抵达了首尔，韩国总统李明博呼吁美国新政府在解决朝核危机方面加强与韩国的合作。他还表示，希拉里对韩国的访问凸显了韩美同盟的坚固。

　　自金融危机以来，有关韩国“经济沉没”的报道几乎铺天盖地。英国《金融时报》认为韩国可能成为“亚洲的第一个牺牲品”，美国《华尔街日报》则将其比作“亚洲的冰岛”。3月19日，韩国经济学家李景台接受采访时证实了媒体的说法——韩国出现了“美元枯竭”。分析人士认为，当韩国财政部鼓励银行“动用一切手段”筹集美元时，华盛顿买到了首尔的对外政策。

　　有分析人士认为，在这个背景下，似乎不难理解急需美元的韩国为何要以“火箭危机”刺激朝鲜，甚至不惜以恶化南北关系为代价。

　　盖茨留下的后门

　　在此次危机中，舆论一直在猜测五角大楼是否会进行反导拦截。因为早在2月10日，美国国防部长盖茨就曾表示，“如果朝鲜准备针对美国本土试射‘大浦洞’导弹，我们也将做好拦截的准备……将给国务卿、国家安全事务助理、总统和副总统看看我们的能力。”

　　然而直到朝鲜火箭发射前夕，人们才看出美国的真实态度。3月29日，盖茨在接受福克斯电视台采访时说，他认为朝鲜“似乎即将”发射一枚“导弹”，但他又说，“如果导弹指向夏威夷或出现其他类似情况，我们可能考虑拦截。目前来看我们没有类似计划。”

　　显然，盖茨此前所说的“美国本土”，早就为自己留了“后门”。但同时，他“提醒”，如果朝鲜的“导弹”发射失败，碎片散落到日本，日方将采取相关行动。

　　一天后，李明博作了类似的表态。他向英国《金融时报》透露，韩国不会对朝鲜发射火箭采取任何军事行动，其理由是“为了保留同朝鲜的对话窗口”，“实现朝韩合作”。不过这位韩国总统也指出，“日本表示将拦截，这是为应对导弹落入日本领海的自我保护措施，旨在保护国民的安全，因此无法进行反对。”

　　随后，美国国务卿希拉里一边谴责朝鲜“再一次蓄意挑衅”，一边指出日本完全有权利保卫国家领土安全。

　　4月2日，韩联社又援引政府消息人士的话称，“朝鲜将咸镜北道空军基地的米格-23飞行大队调往了东海岸方向”，“可能是为了应对日本的拦截行动”。

　　观察家认为，美国和韩国上演的双簧，是避免让自己卷入实际冲突，而将对朝鲜“导弹威胁”最为敏感的日本推到了第一线。

　　关于韩国航班的“传说”

　　尽管奥巴马上台后韩国官员一直在加紧处理美韩同盟的一些关键问题，并且在希拉里访韩时向美方提出了“阿富汗支援扩大方案”，但是对于朝鲜半岛的形势以及与华盛顿的关系，韩国也有自己的担忧。

　　3月13日，韩国官员曾表示，朝鲜火箭发射的地点不属于韩国飞机航线区域，不是很危险，但受风力影响，可能会发生变化，因此计划与航空公司讨论航线调整事宜。此时，韩美联合军演正在进行之中。

　　此前的3月5日，朝鲜祖国和平统一委员会发表了一个声明：军演期间不能保证韩国民航客机在朝鲜领空及其周边的安全。

　　朝鲜发出警示之后，韩国开始调整飞机航线。有观察家说，韩国似乎是在顾忌20多年前的一个“传说”。

　　1983年8月31日深夜，韩国一架波音747客机从美国安克雷奇飞往汉城（现称首尔），途径苏联萨哈林岛上空时，被苏军“击落”。这一事件震惊了全世界。随后，从华盛顿到汉城，成千上万人上街游行，要求对苏联采取果断行动。世界一度濒临战争的危险。

　　然而后来的一项调查却得出了出人意料的结论：“飞机内部发生了爆炸”。一些调查人员认为，该航班被苏军歼击机的导弹击中，但没有被击落，此后它又飞行了17公里，到达日本海上空时遇难。也有爆破专家指出，飞机是因内爆而解体的，爆炸威力相当于4吨TNT炸药，而苏联的导弹根本没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数年之后，时任苏联远东军区司令的伊万·特列季亚克大将说，苏联空军之所以发射导弹，是因为波音747进入苏联领空的那一刻起，苏军就发现机组成员在同北约情报部门通话。对于韩国航班的失事，伊万说，可能是美国人引爆了飞机……

　　于是有分析认为，这一历史事件为韩国此次调整航线提供了一个可供参考的注脚：首尔担心的不是朝鲜会去主动击落一架韩国飞机，而是在警惕有人再次像“传说”中的那样制造某种假象，从而陷东北亚于对峙。

　　在如此背景下看待朝鲜的警告——“目前朝鲜半岛没有任何法律和制度，能防止一个微小的偶发事件演变成全面战争”——可能并非无的放矢。而李明博政府“调整飞机轮船航线免受威胁”，或许也是有所感悟——倘若激起失去控制的突发事件，跟着美国跑的“实用主义”恐怕想转身都难。

　　事实是，“关键决心”韩美军演结束后，韩国政府继续禁止民航客机通过朝鲜领空。4月5日朝鲜的火箭升空后，美国国务院发言人说，朝鲜试射了一枚“导弹”，而韩国政府确认，朝鲜发射的是一枚人造卫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