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3日,复旦大学经过专家考试和校招生领导小组讨论,把38岁的蔡伟列入了2009年度博士生拟录取名单,导师为古文字学泰斗裘锡圭先生。38岁读博士并不稀罕,稀罕的是蔡伟只有高中学历,下岗十余年——8个月前,他还在辽宁锦州蹬三轮养家糊口,从未想过,人生最大的转折即将到来。
(4月28日《解放日报》)
这必然会是一则充满励志色彩的“佳话”,构成佳话的各种反差元素都有:比如高中学历、下岗工、蹬三轮、博士生、复旦大学、古文字学泰斗。不过,佳话的生命力不在于传诵,而在于透过它,窥见这个社会的镜像。从这个意义而言,三轮车夫获读博士,更像是一张丰富的社会试纸。
首先,它检验了人心的接受度和开放度。放眼百年大学史,破格录取并不罕见,比如,连高中文凭都没有的何其芳,被北大考察后破格录取,终成一代著名诗人;历史学家吴晗,在考试中数学是零分,仍被清华破格录取。但在当下,破格却是颇为敏感的事情,公众狐疑且诟责。需要追问的是,为何破格往往引得风吹草动,世人大哗?因此,要保证公众提高接受程度,就需要有严格的制度框架来祛除他们的疑虑。
其次,它检验了大学的自主权和独立性。在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大学破格仿佛是寻常事,除了学生被破格录取,老师也被破格任教,比如,梁漱溟没考取大学,不妨碍他当上北大哲学系教师,拍板者是校长蔡元培;沈从文更是连小学都没毕业,却执掌中国公学的教席,拍板者是校长胡适。“一无学位、二无论著”的陈寅恪名列清华“四大国学导师”,成为“教授中的教授”,也与清华破格有关。那个时代的大学之所以佳话频出,正在于大学比较具有独立性,具有自主权,不为权力所左右。或许可以说,一个不敢破格的大学不会是好大学。
再次,它检验了招录工作的公平性和透明度。没有公平、公开、公正,佳话便可能是假话,是欺世盗名。离开了这一点,大学越具有自主权,越不容乐观,导师自主决定的权力越大,越让人担忧,而公众之所以对破格心存疑惑,甚至抵牾,也在于这一点。正如复旦大学研究生院副院长顾云深:“有一个好的制度,给予教授充分的信任,我相信大部分教师都会非常珍惜自己的声誉。”不过,仅靠导师道德自律还不够,还必须强化他律。
最后,它检验了整个社会的“温度”和这个时代的“厚度”。有深入的研究并发表独立客观的观点,才是最神圣的。在这个逐利时代,还有多少人置名利如粪土?还有多少博士拒绝“鬻智干禄”?还有多少做学问的人在追求独立思考、观点客观?实际上,学人的浮躁、大学的功利化与整个社会的躁动息息相关、互为影响,如果一个学人汲汲于哗众取宠,如果这个社会没有一些愿坐冷板凳的人,而是充满着喧哗与骚动,注定是贫血的,也是缺钙的。
“积微言细,自就鸿文”——从细微处积累,努力奋进,最终取得大成就,这是蔡伟的自勉。但我们不止把其当作一则佳话,而应该通过这个佳话,来检验人心、检验制度,检验时代体温,从而让类似的破格多一点,让陈旧的羁绊少一点;让大学的独立自主多一点,让暗箱操作少一点;让这个社会的沉潜多一点,躁动少一点。
(责任编辑: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