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海洋笔会
到塘沽后,先下榻于海上石油公司的宾馆大厦。若没记错,这儿曾是当年我住过的海洋石油勘探局。当我步入宾馆客房时,突然有人向我走来,并呼唤我的名字,那声音好熟。
“我是匡满呀,家斌,你不认识我啦?”
啊,匡满!我怎能忘记你呢?1965年,我初涉文坛,为《人民文学》写《聚鲸洋》时,你曾伴我度过一段最难忘的美好时光。尤其在改稿的过程中,你曾帮我消除了多少烦躁和苦闷。分别时,记得我还与你相约渤海湾……
一晃,30年过去了,我和匡满的缘分还真大。
整整一夜,我和匡满感慨万端。后来,去海上钻井平台的拖轮上,又在海风凛凛的后甲板上聊得难以尽兴。话题自然离不开海,却又不能不浸透着比海水更苦涩的坎坷人生。同时得知,这些年来,他始终在《文艺报》和人民文学出版社当编辑,后来调到《华声报》。但在为他人作嫁衣的余暇,他见缝插针地创作了大量诗歌、散文、小说和报告文学。而且,不久将调至《中国作家》任副主编。相见恨晚,有多少知心话想说。遗憾的是,笔会只有短暂的两三天时间,我和他要去采访的,又不是同一座钻井平台。我很难形容被软索吊篮悬挂在碧海晴空时的复杂心情,虽然我曾无数次船行和捕捞过这片被海狼们称为拆船滩的魔鬼海域,却从不曾在数十米高空中,如此悠然自得地欣赏诡谲多变的渤海曹妃甸。我也很难相信,那无风浪三尺的海面竟然变得如此妖娆、如此恬静。而30年前,那噩梦般的沧海万世劫,就发端于距此不远的海床深处。再就是那连续三次的特大海难,和渤海二号钻井船的沉没,在山峦般的渤海十号钻井平台上,我很难想象,这庞然大物轰然倾覆时是何种情景,海的力量是何等惊人!
夜晚,与我同来的柳溪、王扶两位大姐都酣然入梦。我悄然走出船舱,到高耸于夜空的直升机平台上盘腿打坐,遥祭冥冥中的海狼亡灵。千百年来,为开拓桀骜不驯的大海,有多少铮铮铁骨的海狼,葬身于幽幽的海底?这恐怕是后人难以了解的。
悲怆之余,又有不尽的欣慰,因为海给我的不仅是创伤,海给予我更多的则是梦幻和期望,海使我充分享受海狼生涯的特殊氛围,还有那万古不朽的大海故事。否则,我又怎能成为货真价实的海狼作家?又怎能创作出他人替代不了的海之文学?转天,在码头上我发现一个人向我走来。“我就是您要找的李纪扎。”那人说。像梦,却不是梦,我泪眼蒙眬了:“我总算找到你了……就在这儿,我曾等了你三天三夜。”
从海上钻井平台归来,我的心潮仍不能平静。不久,我接到匡满的来信和电话,说我俩能在海上重逢,纯属一种难以切割的缘分。他告诉我,返京后已到《中国作家》任职,这也是冯牧病重时的决定。他希望我能在《中国作家》上发表作品。他在电话中说:“记得你说过,正在创作海的长篇系列。”我回答“是的”。“能不能在出书前,先让我们看看稿子?”我不无遗憾地告诉他,此稿早已有了“婆家”。
情况是这样:虽然《百年海狼》空喊了几十年,但一直为媒体所关注,一些出版社也很有耐心地期待这部作品的完成。两年前,南方的一家大刊物和出版社,希望能发表这部作品,我也做了保证。很快,匡满的电话又来了。他说,他仍在期待着我的这部小说。他之所以预感到我会不使他失望,是因为除了当年的《聚鲸洋》,他还读过《背尸人》。
我发现,匡满已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杨匡满,从他身上,我仿佛又看到了李季札的身影。于是,那久违的心潮灵动又突然地出现。
王家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