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建国老人整理人们拿来祭奠的鲜花。
本报特派记者 静冬/文 韦佳/图
引言 客观地说,在汶川的地图上,很难找到渔子溪这个小行政村的准确位置。叼着旱烟的村民老胡操着低沉的方言说,等将来新版地图出版了,肯定就好找喽,因为“汶川5·12特大地震遇难者公墓”就在村头的山坡上。从老胡木然的表情上,不难读出这个新地标的沉痛意味。
震后的渔子溪表面上早已重归平静,平静背后却又透着一股生生不息的力量。自去年6月25日公墓正式命名那天起,村边卖鲜花、鞭炮等祭祀用品的临时摊位就一天比一天多了起来……
年逾花甲的守墓人 从家门口到公墓的距离,满打满算也不过几百米远。
每天清晨“上班”,68岁的胡建国总是一手拿着自制的竹夹子,一手提着垃圾袋,从鱼子溪村板房区家门口的水泥路开始,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顺着山坡捡拾祭奠者留下的杂物。
胡建国,渔子溪村“汶川5·12特大地震遇难者公墓”的守墓人。这里长眠着他的众多名乡亲,还有他年仅11岁的孙子。
“遇难者的确切数字是2900多人,不到3000人。所谓的集体掩埋处,其实是非常模糊的,那些墓碑,多半是生者为了却心愿,凭着感觉立起来的。”胡建国说,和他一起守墓的还有64岁的村民马福洋。自己的孙子被埋在第一排,但只有个大概的位置;而马福洋的12岁孙女,连遗体一直也没有找到。
很多墓碑上的主人,胡建国都认识;很多不知所终的遇难者,他也都能说出大致的埋藏位置。临近地震周年这段时间,胡建国似乎更忙了,心也更痛了。他说,每一个来祭奠的人,都怀揣着一段不堪回首的伤痛。很多铭心刻骨的记忆,他问都不敢问。
守墓是件特殊的行当,情感常常要被反复揉搓。近一年来,几乎每一天,胡建国都要经历由恸哭、悲容、香火的青烟、鞭炮的闷响等元素组成的悲情画面的不断刺激。他常常会陪伴前来祭奠的人唠唠嗑儿,安抚一下;没人的时候,就靠坐在墓地那漆黑色的门柱下,默默抽口闷烟。采访间隙,头发花白的胡建国凝望着板房区幽幽地说,“日子总要继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一边是长眠于此的众多乡亲,一边是生机勃勃的新“映秀”,胡建国老人仿佛站在“生死交界线”上。
听村民们说,当初胡建国选择当守墓人,是经过层层选拔的。胡建国从年轻时起就勤劳肯干,做事认真,是几十年的老党员。所以,村里才会让他护守这个在村民心目中有着特殊位置的墓园。看护墓园,每个月有550元的补助。胡建国掰着手指头跟记者说,加上老伴种的蔬菜卖一卖,日子基本上还过得去。
刚刚摆地摊的母女 洁白的菊花,祭祀用的香烛,地震光碟……在公墓附近,不知什么时候好多村民开始悄悄地摆起了销售祭祀用品的摊点。渔子溪震后第一次营生理念上的变化,是从公墓落成开始的。
依山傍水的渔子溪,是前往九寨沟景点的必经之地。因为地理位置的优势,地震前,当地很少有人做小买卖或外出打工,“以前的人几乎只做一件事情,就是出租房子给外地游客,日子便能很殷实,闲暇时光多是喝喝茶、打打麻将。”
地震发生后,渔子溪村的商品经济暂时消失,除了政府配给,买不到任何东西。幸存者每天可以领到10元和1斤粮食的补助,三个月后调整为每人每月补助200元,再三个月后就一般不再提供补助,逐渐过渡到“自主创业”。
在通往公墓的台阶边上,女孩李霞坐在地摊前默默地注视着远方。
地摊上经营的主要“商品”,就是自己从山上采集回来的一束束野花,还有几张“震中映秀航拍全景”的塑封纪念照片。“今天是摆摊的第一天,货儿还不全。”20岁刚出头的李霞看上去有些腼腆,但对自己的“生意”很有信心。
“等再过几天,报纸上说是到5月12日,都汶高速(成都到汶川)公路就开通了,那时车程会大大缩短,来往的游客将会越来越多。”李霞悄悄告诉记者,当日不到半天她就赚了四五十元钱。
午餐时分,李霞的妈妈从板房区端来了热乎乎的红油饺子。李霞蹲在地摊后面吃,妈妈帮着照看买卖。
“不能老在板房里呆着啊,生活需要有收入来源嘛,但镇上工业尚未恢复,活儿很不好找。”李霞的妈妈告诉记者,这里好多曾经家境不错的人,而今为了生计,每个月五六百元的活儿,现在也能拉下脸来接,这点儿钱数在地震前大伙是不屑一顾的。
记者走访中发现,当地人在寻找着一切可以赚钱的营生。而旅馆和饭店是最简单的办法。据说,镇上第一家旅店是去年10月4日开张的。到如今,来周年重访的各路记者们甚至可以在其中享受到宽带网线,价格也很灵活。
“走出悲痛的人们,开始有心思赚钱了,你几乎可以感觉到复苏的声音。”一位前来采风的江苏籍作家颇有感慨地说,他在这里买东西时都不忍心讨价还价,因为他被灾区人们那诗意般的坚韧所深深打动。
(责任编辑:刘晓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