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这一年(组图)

　　献给英雄的人民解放军

　　窗外花香阵阵

　　又是五月来临

　　倍思亲人解放军

　　是您

　　让我从那场浩劫中重生

　　今日得与春光同在

　　尽管我还没有恢复

　　曾有的视觉功能

　　难以平静的心情

　　还是促使我拿起笔

　　写出这封信

　　给救我的“乌蒙铁军”

　　给英勇的人民解放军

　　在那与世隔绝的深山

　　连绵的雨，阴沉的天

　　水在帐篷下流淌

　　鲜血染遍伤痛的下肢和麻木的脸

　　同伴的尸体，静静地睡在那边

　　惊慌的鸟儿

　　为何不去传信

　　苍茫的大地啊，

　　谁知深山中这群挣扎的老人

　　不知日出日落度日如年

　　漫长的黑夜又降临

　　祈祷上帝没有回应，

　　普救众生的诸神也不见踪影

　　突然

　　手电的闪光划破

　　深山中的夜幕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

　　一阵热烈的掌声

　　我意识到神兵降临

　　那是我们的子弟兵

　　一个个气喘吁吁的疲惫身影

　　立刻放下背包冲进帐篷

　　卫生员急忙处置伤口

　　矿泉水滋润干涸的生命

　　炊事员燃起灶火做饭

　　光明辉映着细雨中的帐篷

　　我们终于摆脱了死神

　　……

　　进山时的路已无踪影

　　到处是残崖断壁乱石滚滚

　　沉重的担架压在勇士双肩

　　披荆斩棘步履维艰

　　侧身就是万丈深渊

　　头顶随时都有飞石袭来的危险

　　闻得班长不断喝叫：

　　“当心滑倒，从我脚上踩过去！”

　　用血肉作为担架手的垫脚石

　　使我回忆出

　　隆化桥下董存瑞的身影

　　担心荆棘划破伤员血淋的双眼和脸面

　　勇士们一会儿弯下腰将沉重的担架降到膝下

　　一会儿又将它高举过头顶

　　再苦再累也要保护好伤员

　　快到山脚

　　一座震裂的桥来到面前

　　他们抬着担架爬下深深的沟底

　　再从沟底拉起到对岸

　　为了保护好伤员

　　谁也不冒万一的危险

　　……

　　战士们是那么年轻

　　可是个个都像是铁打的汉

　　看到你们的汗水

　　像是井冈山上鲜红的血

　　看到你们的身影

　　我想起用身躯堵枪眼的黄继光

　　冰窟中救少年的罗盛教

　　八一军魂代代传啊

　　红旗的光辉

　　永远照耀着乾坤

　　……

　　窗外鸟语声声

　　我的心无法平静

　　我在地震中获得重生

　　子弟兵的光辉

　　再一次温暖我的心灵

　　祖国江山春来无限好

　　伟大的党

　　伟大的人民

　　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军

　　——中国科学院汶川地震中遇劫难的伤员 赵树杰

　　关于这首诗：去年5月15日上午，正在四川绵竹抗震救灾的成都军区驻滇某集团军接到求援：18位中科院专家被困清平乡高山密林深处，数人生命垂危，请求部队紧急援救。官兵在落差达两三千米的山路上披荆斩棘，在陡坡上用身体搭建人梯，历经30多个小时辗转，终于将专家营救到安全地带。一年来，该部官兵始终牵挂着这批老专家后来的状况。5月5日下午，该集团军回访团专程到成都看望他们，88岁的被救老专家赵树杰（一眼失明）回忆起去年被救的经历，禁不住泪流满面，并写下了这首长诗献给解放军（本报略有删节）。在这次地震中，18位专家中有3人不幸遇难。——编者

　　那一天———不到4岁的罗梦夕被救出时，已经是地震3天以后，15日的下午。妈妈在地震瞬间用身体保护了她，小梦夕只受了点轻伤，而妈妈却永远地离开了人世。次日下午，到北川看望受灾群众的胡主席在北川中学野战医疗所遇到了小梦夕，听说了她的遭遇。胡主席当即指示营救小梦夕的成都军区驻滇某集团军领导说，“一定要把这个小孩抚养好！”说完，胡主席动情地俯下身子，亲亲小梦夕的脸说：“我是你的爷爷，以后爷爷再来看你！”

　　这一年———该集团军官兵有了一个共同的“女儿”，对小梦夕给以了无微不至的关心和爱护，嬉闹、撒娇等孩子的天性已重新回到了小梦夕的身上。今年5月3日，该集团军副军长张兆垠又向来部队做客的小梦夕送去电子琴、图书和玩具等，并向小梦夕的监护人表示，部队将一直关心、资助小梦夕的学习、生活，直到她长大成人。图片由向辉提供

这一年，猪坚强体重已近400斤。

　　那条路

　　一切仿佛就在昨天。一瞬间，山崩地裂，道路垮塌，河流堵塞，屋毁人亡。打通进入震中孤岛映秀的路成为人们最焦灼的关注点。没有路。惊慌不堪的受灾群众互相搀扶着不断地向外涌，心急如焚的官兵奋不顾身地往里冲。沟壑、泥泞、断路、滑坡、飞石、余震、无人看守的手机店、抱头痛哭的亲人、被滚石砸扁的车辆以及急匆匆赶路的解放军、在尸体与漂浮物中寻找前进方向的冲锋舟、一次次飞进飞出的直升机，构成了事后人们对那条路的原始记忆。

　　那一天，没有路，有的只是一条条生命通道。

　　这一年，灾区恢复重建的路正在一点点地向前延伸。

　　最受关注的从都江堰到汶川的路已经全线修通。这条全长80多公里的生命通道在地震中损毁惨重，沿线87座大中桥梁不同程度受损，公路损毁率接近80%，曾经被认为“三年才能修通”。地震后，四川路桥、武警水电部队等5000多人组成的抢通突击队，在悬崖绝壁上炸石开路，使灾区所需的重建物资，通过都汶路这条交通大动脉，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去。而今，这条都汶生命通道已经全线贯通，并实现双向通车。

　　地震时正在修建中的都江堰到映秀的高速公路桥梁全部垮塌，一半左右的涵洞无法使用，有的路段在航拍时甚至连路基都看不出来了。一年后，高速公路主体已经完成并即将通车，通车后从都江堰到映秀只需要15分钟。

　　路的修通，使全国各地的救灾物资源源不断地运了进来；路的修通，使得灾区重建大大提速；路的修通，更是铺就了灾区的致富路。这一年，四川抢通因灾害中断的国、省干线公路3600多公里；这一年，陕西汉中因灾害中断的32条公路和受损的300多条公路已全部恢复畅通；这一年，甘肃省因灾害受损的1128公里国、省干线公路重建工作全面进入实施阶段。

　　那些人

　　这一年，最让我们牵挂的还是那些让我们感动、给我们温暖、令我们铭记的那些人———

　　“芭蕾女孩”李月登上了残奥会开幕式的舞台，她在轮椅上演出《永不停跳的舞步》，那对梦想永不停歇的追逐深深打动了世人；“敬礼男孩”郎铮康复出院后，早恢复了顽皮好动的小男孩性格，温家宝爷爷亲吻他的照片现在就挂在他的家中；坚强乐观的“可乐男孩”薛枭，这一年来认识了很多人，不但走出家门去北京上春晚，更跨出国门，到美国转了一圈；那个在废墟下冲着电视镜头说“我相信你们一定会来救我的，我现在还活着很高兴”的都江堰姑娘刘乐会，如今已有了4个月身孕，正在板房里幸福地期待着宝宝的降生。

　　在20岁生日当天被救出的“生日女孩”贾正娇，现在已经成了救她的成都空军某干休所一名非现役公勤人员，刚刚领了第一个月的工资。今年五四青年节，单位同事提前为她唱起了生日快乐歌，这名没了父母、腿部致残的女孩感觉自己成了“最幸运的人”。

　　某种程度上说，这些都是不幸中的幸运。

　　用摩托车背亡妻的“最重情男人”吴家芳又结婚了，他和深圳妻子获得了绝大多数人的祝福。这多少有些令人出乎意料，这不仅仅指他的迅速再婚，也包括社会对他再婚的宽容和理解。汶川大地震博物馆以6000元的价格收藏了他的那辆摩托车。

　　许多破裂了的家庭在震后重新组合，还有那些在地震中痛失所爱的母亲，再次怀孕让她们在感情上对到底该哭还是该笑一时无法把握。4月26日，北川震后首场集体婚礼在吉娜羌寨举行。20对新人中，年纪最长的新郎魏应凡已经61岁。

　　志愿者的故事没有中断。中央民族乐团国家一级歌唱演员董兰萍在地震后和春节前数次自费赶到灾区，为抗震部队和受灾群众义务演出20余场。和一些演员不同，这位也曾经是士兵的母亲演出的时候没有电视转播，也没有记者追踪，甚至泡的方便面也是自掏腰包。还有一位叫刘猛的心理服务志愿者，如今在灾区呆了已经将近365天。

　　还有那些人———死者和失踪者。87150,这是汶川地震一周年时，死者及失踪者数字的总和。今天，部分遗体仍然躺在殡仪馆无人认领，或许，他们的亲人正躺在另一个地方。

　　最后不得不提的一个人是“范跑跑”。除了地震那一刻丢下学生跑出教室外，范跑跑这一年再没有跑。面对从现实与网络世界飞来的投枪，范跑跑不躲不跑。在向汶川大地震博物馆捐出自己地震时所佩戴的黑框眼镜和讲课用的《红楼梦》时，他如此对樊建川说：“可以告诉观众我当时说的话，但请表达完整。”

　　如果不是地震，我们可能还要等上好久，才能看到这人性埋藏至深的另一面。

　　那座城

　　一路从成都走到北川，置身在这片土地上，曾经的山崩地裂，曾经的流离失所，曾经的满目疮痍，如今都已平息。记者倾听到了她的忧伤，也倾听到了她的坚强和希望。

　　地震过后，北川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死亡之城”，在这座城里，有15645人死亡，4402人失踪，26916人不同程度地受伤。亲人没有了，家也没有了，北川城只剩一片废墟。

　　走进北川老县城，道路两旁的迎春花格外醒目，掩埋死难群众的地方如今已经栽上了长青的松柏。在坍塌的楼房下，在堆积的瓦砾边，惨烈的瞬间已被凝固了将近一年。而草木葱郁，百花争艳，它们默默地生长，顽强地开放，好似为逝者生，为生者歌。

　　老县城的望乡台，修建了一座“5·12”祭奠处，一周年的纪念活动也将在这里举行。记者随处可见群众祭奠时摆放的鲜花、水果等祭品。正在执勤的哨兵唐磊说，清明节时，来这里祭奠、缅怀的群众多达五六千人。

　　这座旧城消失了，未来的它将永远定格为国家级地震遗址博物馆。然而这片历经千年风雨的土地，还在焕发新的生命。远处一排排蓝色的板房炊烟袅袅，田野笼罩在轻纱似的雾霭里，显示出春天的安详和宁静。公路边堆满了重建农房用的赭红色火砖，肩扛手提的人们来来往往，精气神健旺。

　　如今，“再造一个秀美北川”已不是梦。擂鼓镇的一位村支书邝志文告诉记者，政府很快将为他们建一个新家。按规划，北川县城将实施整体异地重建。异地重建的北川新县城位于安昌镇东南2公里处，处于永安镇与安昌镇之间，距离老县城23公里。新县城地质条件好，离地震断裂带较远，可利用建设用地也更充足。5月12日，新北川县城将举行奠基典礼。新北川中学也将在这一天破土开工，占地200余亩，是北川羌族自治县唯一一所完全中学，预计学生人数超过5000人，将成为北川新县城的一个标志性工程。

　　北川灾区蜿蜒山路旁的树枝上，系着一条条火焰似的红布条，这是历经沧桑的羌族人祈福用的羌红，它们就像人们对美好未来的希望，熊熊燃烧在高原凛冽的山风中。不远处的汶川、都江堰、绵竹、什邡……将在改造重建中美丽依然。

　　那些兵

　　王毅，这位带部队徒步率先到达震中汶川县城的武警某师参谋长，在当年5月28日，即高票当选为“中国武警十大忠诚卫士”。现在的王毅，已经是武警驻云南某师师长。

　　牛玉新，这位“上千村民翻山越岭10公里为他请功”的成都军区某部排长，当时舍身救人导致的伤势已经痊愈，没有留下后遗症。去年7月他当选为奥运火炬手，现在除了担任某部指导员外，还担任了他当时救人负伤的江油市旧县村编外党支部副书记。村里有什么挠头事，往往是牛玉新一出面就能解决。

　　盛于峰，“最温柔的微笑”照片中的那位战士，已经在去年底从驻重庆某装甲团退伍。在媒体的帮助下，盛于峰终于在今年4月找到了当时抱过的那个婴儿，小宝宝名叫“文文”，家住北川安昌镇。一年前还不到半岁的小文文现在已经会走路了，和爸爸妈妈、外公外婆住在政府提供的板房里。“样子一点没变，眼睛一直滴溜溜转，和抗震救灾那会儿一样。”盛于峰说，“我会一直和文文家保持联系，作为一个参加过抗震救灾的老兵，我对灾区人民的情意永远不会变。”

　　还有一些兵，虽然已经离开了我们，但将永远活在人民心中。比如“抗震救灾英雄战士”武文斌，这位因过度劳累而牺牲的士官学员在CCTV2008年度感动中国人物评选中，网络得票高居第二。他的家乡河南邓州市以他的名字命名了文斌路、文斌小学，他的半身雕像被收进汶川大地震博物馆，灾区的土地上永远珍存着他的汗渍、体温和灵魂。

　　……

　　其实，又有谁能记得住、数得清参加抗震救灾的那总共13万官兵的身影？歌里唱到：你是谁？为了谁？无数个声音作答：不用知道我是谁，我只知道为了谁。当人民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这就是我们的子弟兵。

　　那颗心

　　“房子倒了，可以重建，只要人没有垮掉！”一位大爷站在自家被毁的房屋前告诉记者这句话时，脸上写满平静。汶川大地震一周年，记者踏上这片土地，不经意间发现，希望已经发芽。

　　房子倒了几个月就可以建好，心灵的创伤需要多久才能愈合？大地震发生后，参加救援的各个医疗队都开展了心理服务工作，全军派出了3批80名心理服务专家到灾区进行心理服务。在汶川大地震一周年到来之际，成都军区又抽调近40名医疗工作者和心理服务骨干组成7支医疗康复服务组，分赴灾区进行心理治疗的回访。近一年来，共有27万人接受心理健康教育，对各种特殊人群进行心理干预累计7324人，治疗创伤后应激障碍、焦虑及抑郁人数累计1159人。

　　尽管北川宣传部副部长冯翔自杀之死给人们敲响了警钟，但从整体看，目前灾区干部群众情绪普遍比较稳定，更多的人在憧憬着新的生活。

　　“有手有脚有条命，天大困难能战胜！”“出自己的力，流自己的汗，自己的事情自己干！”这是一户农家门口贴出的对联。在北川县永兴板房区，每晚都有近百人伴着悠扬的羌乐跳起欢乐的锅庄舞。在成都灾区，400多个在地震中失去孩子的母亲，今年又要生宝宝了，一个个带着希望的小生命又将来到这片正在建设的家园……眼前一件件人和事，仿佛在向我们诉说，人们那颗在地震中受伤的心灵，正在逐步走出悲伤，奔向美好的未来。

　　那一天，绵阳市北川县人武部职工郑植耀在地震中失去了父母、岳父母和妻子、孩子共6位亲人；这一年，他结婚了，他又有了家，又有了亲人。他说：“既然幸存下来了，就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人武部里还有很多同事遇难了，好好活着，就是对他们的祭奠，也是对那些帮助过我的人最好的回报。”

　　震后，郑植耀更珍惜现在的生活，他花1800元买了一台数码相机，去哪儿都带着，因为“我希望留住生活中每一个美好的瞬间。”

　　“这次地震，我学到了爱。”在地震中失去右腿的琪琪坐在轮椅上对记者说，“以前关系不好的同学见面都不会打招呼，现在大家都特别亲了。”她告诉记者：“我好想我以前的数学老师，可是他再也回不来了。我以后也想当个老师。”

　　有爱就有希望。在经历过地震的洗礼之后，那颗重新愈合的心只会变得更加坚强。

　　那些……

　　唐家山———这座因为堰塞湖而一举成名的山，被作家描述为“英雄唐家山”的山，一年之后依然矗立在那里。那盆“顶在几十万人头顶上的水”已经没了，只有当初为开沟泄水而用直升机吊运上去的一台台大型机械还呆在山顶。只有俄罗斯的米-26直升机才吊得动那些几吨、十几吨重的大家伙，而租用米-26的价钱比那些机械本身的价钱还要贵许多。所以，无论从经济学的角度还是从留存历史的角度，那些大机器都可能要永远呆在唐家山之巅了。

　　猪坚强———这头在震后36天才被发现并救出的猪现在已经成了“名猪”。樊建川用3000多元把他从原主人那里收了过来，还在建川博物馆给它安了个独门独户的小院，上了10年的保险，每天由希望集团免费提供饲料———这是多少人都盼望的生活。不过猪坚强也有它的烦恼：来看的人太多，生活总还有些孤独，再就是有人打电话说它侵权，因为那人也叫“朱”坚强。

　　伤与痛———樊建川因为《一个人的抗战》一书而闻名，其实他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收藏家。他不光收藏抗战文物，也收藏抗震文物。大地震后第一时间他就派人冲到了抗震一线，“部队救人，我救文物”。他在“5·12”一周年这天开馆的汶川大地震博物馆收藏了当时正在拍婚纱照、后被废墟掩埋的一对新人的半截婚纱，收藏了陆航团失事直升机机长邱光华当时的飞行日志（这是他在收藏直升机残骸过程中偶然从泥土中刨出来的），还收藏了载着成都军区某集团军军长许勇进入映秀、开辟水上生命通道的99505号冲锋艇。停走的时钟、压碎的玩具、残垣与断壁、解放军穿过的救生衣、烈士武文斌的雕像……数万件文物，收藏了我们伤痛的记忆，也提醒着我们未来要铭记灾难、提高警惕。

　　采访感言

　　时间就像一条河，再尖锐的砾石也会被磨平。短短这一年，你看那废墟上不早已是万紫千红？

　　生活也像一条河。我们生了，我们活了，我们还要好好生活。

　　照片除署名外均为本报记者乔天富摄五、八版刊头书法：连俊义特刊五至八版版面设计：高吉全电脑绘图：仓小宝感谢成都军区《战旗报》为本报提供新闻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