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川地震周年解密 茂县与世隔绝的45小时47分钟

图为：地震后茂县中学师生避难

图为：茂县中学学生用手托着塑料膜躲雨（图片由茂县中学提供）

　　图文：茂县与世隔绝的45小时47分钟　　

　　特派记者欧亚 张泉 苏海涛 刘中灿

　　从5月12日14时28分地震发生，到14日12时15分驻鄂空降兵15名勇士伞降茂县，其间45小时又47分钟，茂县完全与世隔绝。全中国的心为他们揪着的那段时间，茂县人是如何度过的？当时又发生了怎样的一幕？

　　5月10日上午11时许，74岁的羌族老汉蔡福全坐在茂县政府中心广场一侧的台阶上，眯着眼睛，大力吸了一口旱烟。

　　广场上正在举行灾后重建一周年感恩活动，黑压压挤了上万人。老人的思绪不禁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下午，地动山摇中，茂县的交通、水电、通讯全部中断，成为一座孤城。在长达近46个小时与世隔绝的时间内，这座城市经历着有史以来最为惊心动魄的一段时光。

　　一个行政县，在近46个小时内与外界失去联系，这在新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好在茂县没有乱

　　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茂县县委副书记、县长高加军正在县政府大楼里办公，突然整个大楼剧烈晃动起来。“坏了，遭大灾了！”这是高加军的第一感觉。他一边组织大楼内的干部向外疏散，一边迅速掏出手机，向阿坝州政府报告，但电话里始终传出的是嘟嘟的盲音。

　　所有干部安全撤离到政府中心广场后，坏消息不断汇报到高加军耳中：整个茂县水电中断，县城所有电视机、广播电台视频音频信号全部中断，所有的手机、固定电话均成盲音，部分房屋垮塌或严重开裂，各个乡镇无法联系，情况不明……

　　高加军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茂县不能乱！”这是他给自己下的死命令。

　　最剧烈的晃动平息后，高加军现场指挥一些干部冒着余震不断袭来的危险，从政府大楼里抢出了椅子和桌子，在广场上成立抗震救灾指挥部，同时召集县委、人大、政府、政协四大家举行紧急会议，作出决定：马上征集400余名民兵，协助城区公安民警把守粮油市场和超市，防止发生哄抢和趁乱抬价行为；全县交通要道和重要路口24小时派民兵巡逻，防控街头局势。

　　高加军将所有的县级干部分成几路，深入到学校、医院、监狱等重点单位，查看灾情，随时向他汇报。

　　更坏的消息传来：茂县通往外界的道路被山体滑坡掩埋，交通全部中断，至少有数万名游客被困茂县境内。全县居民惊惶失措，不断向广场上涌来，不大的中心广场很快密密麻麻挤满了三四万人。茂县中心医院的病人和医护人员也很快被疏散到了广场上。

　　“这么多的人，吃、住是一个大问题。”高加军眉头深锁。他下令将全城能买到的塑料帆布和被子全部买来，在广场上支起数十个大棚子。下午4点多钟，县政府在全城不同地点支起了5个大灶，给受灾群众和滞留在茂县的游客免费供应食物。而高加军自己，直到深夜12时许，才吃了一碗泡面。

　　次日凌晨3时许，开始下雨，数万名居民或站或坐，把身边一切可以遮挡风雨的物件，披在身上，彼此依靠，互相取暖。他们不知道这场灾难到底有多严重，会持续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绝大部分群众没有睡，在凄风冷雨中，等待黎明。高加军的心紧紧揪着，通宵未眠。

　　天渐渐亮了，整个茂县的秩序还算正常。高加军稍微松了口气，他作出决定，让超市开始营业，每个超市均派警察和民兵现场维护秩序，所有超市一律不得涨价，市民购买的数量也有限制。

　　在大致了解了县城内的受灾情况后，县委县政府40余名县级干部又分成几路，冒着塌方和泥石流的危险，前往各个乡镇了解灾情。

　　就在整个茂县迫切地想与外界取得联系的时候，从阿坝州到四川省，再到国务院，都在为这个城市的安危揪紧着心。

　　一个县级行政单位，在近46个小时内与外界失去联系，这在新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好在茂县没有乱。”回忆起那两天茂县所经历的一切，高加军长庆幸地叹了一口气说。

　　50多名老师手牵手围成一个圈，为学生筑起一道安全屏障

　　嚎哭声渐渐平息

　　地震时，茂县中学初中部校长刘顺旭正在学校值班。他回忆，每天下午2点30分，学生结束午休，开始上课。而按照规定，2时28分要吹预备口哨，师生们这时就该依次走进教室了。但不知为什么，那天，他掏出口哨，抬眼看表时，迟疑了一下，晚吹了几十秒。他说，就是这几十秒，挽救了至少数百人的性命。

　　当时全校1800名学生，大部分在坝子里玩耍，只有将近500人在教室里看书、休息。地震发生后，坝子里的学生吓得瑟瑟发抖，教室里的学生则沿着三个楼梯口往下冲，马上有人被挤倒、踩在下面，刘顺旭马上组织在场的男老师把被踩踏的学生救出来。有些学生被堵在后面，情急之下从楼上跳下来，摔伤了腿。

　　几分钟后，撤到坝上平安地带的1800名学生，除33个因砖瓦掉落砸伤、踩踏、跳楼受伤外，无一死亡。如果全部学生当时都集中在教室里，恐怕死伤会很严重。

　　因为受到惊吓，学生们嚎哭、尖叫声一片。五六十名老师手牵手围成一个圈，像一个屏障把学生们围在中间，让学生们的安全感大大增强。嚎哭声渐渐平息下来。

　　半个小时后，陆续有家长赶到学校，要求将孩子领走。为稳妥起见，刘顺旭让老师守住出口，每个家长都必须签字才能将孩子带离校园。

　　学校坝子大，附近的居民也来到学校避难。茂县中学组织老师们从尚未倒塌的女生宿舍里，把桌子、凳子、被子等一切可用之物抢出来，并派人上街买了一千床棉被和很多塑料薄膜。

　　学校还组织教师从校小卖部抢出了方便面和矿泉水。当晚12点，每名学生手上发了一瓶矿泉水和方便面。方便面没有水泡，大家就这样干嚼着吃。这是地震发生后，师生们吃上的第一顿饭。

　　夜里下起了雨，因为一时找不到支撑点，学生们坐在抢出来的小板凳上，以班组为单位，互相轮换着用手顶起塑料薄膜避雨。师生们就这样度过了震后第一个无眠的雨夜。

　　信号迅速恢复，外界准确的消息传入茂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