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网记者重返灾区速写：悲哉川殇 壮哉蜀魂

9日，记者拍摄的北川老县城地震遗址。新华网前卫 摄

　　新华网北京5月19日电 题：悲哉川殇，壮哉蜀魂——来自汶川特大地震灾区的速写

　　新华网记者 刘军

　　岷江涛起，浊浪滚滚，穿过改流的河道，似乎还在如泣如诉地讲述着天崩地裂后大地震所留下的痛楚与哀伤。

　　蜀山千仞，峭壁巍巍，透过清晨的阳光，昂然守望着巴蜀大地绵延百里废墟处重建起的农舍新居和道路桥梁。

　　从5月5日到13日，新华网记者跟随“地震周年网络媒体灾区行”采访团，时隔一年后来到都江堰、彭州、江油、绵阳、阿坝、绵竹、德阳、广元、雅安等汶川5.12特大地震的重灾区，行程2300多公里，目睹了地震带来的难以忘却的沉痛，感受着灾区人民重建过程中的不屈与坚韧。

　　5月11日，一位灾区群众在四川省青川县东河口地震遗址公园悼念亲人。去年5月12日，汶川特大地震造成青川死亡4697人，失踪124人，15489人受伤，全县25万群众全部受灾，全县损失在500亿以上。青川东河口山体崩塌，造成红光乡东河口村4个社和关庄镇1个社780余人遇难。新华网前卫摄

　　川之殇，国之痛，刻骨铭心！

　　牛眠沟，因一块酷似睡牛的巨石而得名的一个秀美小山村。

　　2008年5月12日下午14：28分，或耕种或午休的村民怎么也没想到，突然几声惊似炸雷的巨响，漫天灰尘腾空而起，人如同在簸箕上摇摆，根本无法站立。紧接着，村后山谷以相当于251颗原子弹同时爆炸产生的能量，从地底下14公里处迸发出来的震源石直接撞到对面的山体上，形成一个100余米的冲击波，两侧山体表层土壤完全被冲刷掉，露出了原岩，乱石飞溅，地下喷薄而出的碎石瞬间淹没了这个小山村，睡牛巨石不知何往，刹那失去生命的23位村民，许多人的遗体都永远地掩埋在无法得知的石流深处……

　　这里，便是汶川5.12特大地震的地震源！

　　地震！大地震！特大地震！以牛眠沟震源为起点，汶川、北川、青川、理县、茂县……这一个个曾经陌生的名字紧紧揪着每一个中国人乃至全世界人的心。那一刻，神州哀泣，寰宇悲鸣。

　　时隔一年，汶川映秀镇。从山梁上的鱼子溪村观景台俯瞰映秀，那个曾经安居的小镇已是一片废墟。山腰处，6000多名地震罹难者就长眠在这里。一座白色的拱门书写着“汶川5.12特大地震遇难者公墓”几个粗墨黑字，一排又一排大小不一的墓碑耸立在空旷的荒野。

　　纸钱飘绕，香烛不灭。尽管细雨拂面，阴云沉沉，来这里祭奠的人们依然络绎不绝。人们沉默着，点燃纸钱，点亮蜡烛，泪水便和着雨滴淌洒下来。

　　哀哭声，一阵连一阵，让人心碎。一位女孩跪在墓碑前，泪珠干涸，人已是声嘶力竭。她痴痴地看着墓碑上亲人的照片，久久不愿离去。

　　山坡上，芳草萋萋，犹是初夏，漫山却开遍了野生的小菊花。公墓守墓人、渔子溪村村民马福洋说，往年只有在较远的高山处才会有野生的小菊花，今年不知为什么，这里也长出许多。

　　天慢慢放晴开来，那些带着雨珠的菊花风中摇曳，引来许许多多白色的蝴蝶翩飞其间。“这些蝶儿，都是遇难的人化得吆，他们舍不得离开映秀噢！”一位老者低声地嗫嚅着。

　　北川！北川！9日，在北川老县城，连绵的废墟间，已有青草丛生；塌陷扭曲的路面，巨石堆压，空气中依然可以嗅到哀伤的气息。我们一行虽然人数众多，但所有人都神色凝重，默默地往前走。在一处废墟处，透过坍塌的窗户记者发现一张挂在卧室的结婚照片，一对新人幸福地偎依在一起，对未来充满憧憬。然而地震让一切成为追忆，看着让人辛酸。“心情真的很压抑，但愿天佑中华，让灾难永远不再，希望他们在天堂依然幸福。”同行的胶东在线编辑贾楚航含泪表示。

　　“向罹难同胞默哀一分钟。”在坍塌的一个小学废墟前，我们举行了一个简短而庄重的悼念仪式，向遇难同胞表示哀悼。

　　北川老县城西南出口处左侧，有一座山，叫景家山。沿着之字形的盘山公路上去，是一座羌寨。站在公路的第一个倒拐处，经过大地震和泥石流袭击后的北川县城尽收眼底，满目疮痍的老县城令每个前来这里的人为之神伤。2008年5月22日，温家宝总理曾站在这里，挥手和已成废墟的北川老县城挥手作别。如今这里成了远眺老县城地震遗址的“望乡台”。“望乡台”上，人流默然，纸马灰飞，泪线挂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凄风吹过，白底黑字的挽联飘荡；堰塞湖岸，扶老携幼的人们怅然。一位大妈默默地流着泪，看着纸钱一张张燃成灰烬，蹒跚着围刻满遇难者名字的纪念碑走了一圈又一圈……这里是四川省广元市青川县东河口地震遗址公园，我们11日来到这里，感触最深的依然是时隔一年仍难抑的悲伤。去年汶川特大大地震，东河口山体崩塌，造成东河口村4个社和关庄镇1个社780余人遇难。尤其是东河口村，半座大山轰然崩裂坍塌，几乎把整个村庄都压在100米以下的无底深渊。

　　来悼念的灾区群众告诉我们，曾经的东河口，山清水秀，风景秀美，不远处不仅有流淌的江河，沿岸的草木繁花，更有国宝大熊猫的栖息。曾经这里是知名的富裕村，谁要说自己来自东河口，别人都会打趣说你们家的宠物是大熊猫。可是大地震后，山体崩塌，河流改道，更有那么多的生命逝去，给人留下永恒的只有悲情记忆。

　　5月7日，雨中的绵竹市汉旺广场。大地震发生后，这个时钟永远地定格在2008年5月12日14：28分。新华网 前卫 摄

　　而当我们踏上绵竹市汉旺广场，悄寂的广场不见人影，一座时钟斜斜地屹立着，钟盘的时针，永远定格在那个特殊的日子——2008年5月12日14：28分。

　　川之殇，心之痛，举国同胞不寐。春夏交替，岁月滑过一年，但关于汶川，关于地震，关于痛楚与沉重，还是那么清晰地留在我们永恒的记忆之中！

　　5月7日，绵竹市遵道镇年画村（棚花村）重建的永久性住房安置点一隅。目前，四川地震灾区灾后重建的一批永久性安置住房陆续竣工，各具特色。不少受灾群众喜迁新居。新华网前卫摄

　　蜀之魂，民之幸，多难兴邦！

　　再厚的乌云也阻挡不了阳光的晖芒，再大的灾难也震不垮坚强的灾区人民！

　　地震发生后，从党和国家领导人到举国千万百姓家，神州万里，爱心涌动，那一刻，我们都是四川人。

　　而今，一年过去了，汇聚全国的爱心仍然在灾区的每一个角落流动，蒙受灾难打击的灾区同胞在全国各个对口援建的兄弟省市和爱心人士的帮助下，正在重建家园。

　　行走在灾区，不时有笑脸从眼帘略过。在都江堰“幸福家园”板房社区，居民生活井然有序。如果不是临建的板房和四处悬挂的标语，实在看不出这里只不过是受灾群众的临时安置点。经历过地震沉痛洗礼的乡亲们，从彷徨迷惘到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笑声开始飘荡在这个特别“家园”的每一处角落。

　　去年6月12日出生的李震熙在外婆的怀里，瞪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我们，而他的外婆笑容灿烂。小震熙是灾后板房安置点第一个出生的宝宝，尽管小家伙无法读懂他出生一个月前所发生的那场灾难带给亲人的巨大痛楚，但他的健康成长给家人带来足够的安慰。外婆开心地笑着说，看着外孙儿一天天长大，她相信以后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一溜鸟笼悬挂在60岁的甯佐良自家板房们前。这位老人此刻悠闲地逗着一只欢快啼鸣的画眉。他笑着告诉我们，现在挂在门前的鸟儿都是灾后重新养的，有画眉、鹩哥，也有鹦鹉、相思鸟。“我的那只鹩哥很聪明，要是它在的话，这会早该不停地向你们说"都江堰欢迎你"了。”嗜爱养鸟的甯佐良在地震中失去了他心爱的60多只鸟儿。不过，他还是爽朗地笑着说，现在养的这些鸟儿也在开始学说话了，等我们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还会说“都江堰欢迎你！”。

　　长剑舞动、衣袖飘逸。一侧的小广场上，不少安置点的群众在这里舞剑健身。56岁的李大妈一套剑术舞下来，汗珠盈满了脸庞。当我们为她叫好，夸赞她身姿很美时，李大妈笑得合不拢嘴。

　　5月7日，彭州市磁峰镇鹿鸣荷畔社区永久性安置住房安置点。目前，四川地震灾区灾后重建的一批永久性安置住房陆续竣工，各具特色。不少受灾群众喜迁新居。新华网前卫摄

　　彭州市磁峰镇鹿坪村，一座座形同别墅的住宅掩映在青山绿水之间。高大爷在自己的新居门口，不停地热情邀我们到他家喝今年的明前新茶。

　　高耸的碉楼、古朴的寨院、新镌的图腾、热情的羌族同胞。曾经最能代表羌族建筑文化的绵阳市北川县擂鼓镇“吉娜”羌寨在大地震时成为一片废墟，许多人哀叹“吉娜”将就此消亡。然而，我们9日来到北川擂鼓镇猫儿石村时，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座全新的“吉娜”羌寨。

　　“吉娜”回来了！一切恍若如梦。说起如今设施齐全、羌民族特色浓郁的新寨子，今年春节前喜迁“吉娜”新羌寨的一位羌族大爷和我们摆开了“龙门阵”。他说，地震使许多羌族传统建筑遭受严重破坏，“吉娜”更是未能幸免。当时大伙都觉的“吉娜”已经成为过去，永远不再回来。但后来灾后重建中，政府顺应民意，在规划建设中，着力保护传统民族文化遗产，“吉娜”受到重点关注，建设一个新“吉娜”羌寨从羌族同胞的强烈渴望变成了美好现实。

　　我们采访中了解到，由山东省济南市援建的“吉娜”新羌寨，突出羌族特色村寨文化的特点和原则，把农村永久性住房建设与羌族特色民居和发展旅游结合起来，为农户提供了居住、生产、生活和今后发展经济保障。行走其间，古色古香的院落让人向往，羌族碉楼傲然挺立，青石板路面幽幽，郁郁葱葱的草木，加上不知谁家传来的羌族山歌，几乎让人忘却这里就是大地震后遍布废墟，几乎荡然无存的“吉娜”羌寨。

　　在北川中学的临时安置点，我们去的时候正是周六。孩子们三三两两或行走在板房校区，或在体育场打球。而上自习的同学们琅琅的读书声整齐划一，使我们几乎不相信这就是那个让全国人民揪心的北川中学，那个两栋五层教学楼垮塌、1000多师生不幸遇难的北川中学。然而，无论是致残的同学，还是失去亲人的同学，此刻，他们脸上已经抹去了悲伤，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业中。北川中学《羊角花》校报小记者韩永艳说着明天的憧憬，她说，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会用爱和行动，谱写我们的众志成城，用一种不屈的精神去迎接美好的明天，用一种伟岸的气魄去迎接光明的未来！校长刘亚春告诉我们，新的北川中学已经开工，明年孩子们就将到新的校舍读书。

　　在汶川县旅游局，地震中失去了4位亲人的马静，现在正和众多有同样伤痛的群众一起，重建汶川旅游业。

　　马静说：“我们有手、有脚、有条命。大地震摧毁了我们的家园，但摧毁不了我们战胜困难的决心和信心。”

　　在安县、在绵阳、在什邡、在德阳、在雅安、在广元……一座座楼舍拔地而起，乡亲们憧憬着明天的幸福。

　　一个个在建的工地、一群群忙碌的身影、一座座新建的房屋……四川灾区灾后恢复重建加快推进，目前已有8400多个重建项目开工，放眼望去，巴蜀大地，一幅波澜壮阔的重建画轴徐徐铺开。

　　令人惊叹的速度，让人难以挑剔的建筑质量。在地震中顽强不屈的灾区同胞，在家园重建的进程中，用“中国速度”再次诠释了勇敢与无畏。

　　“两年时间，一个秀美如画的新四川就将出现在我们面前。”灾区的许许多多人，都这么自信地说。

　　临别四川，回望蜀山，西岭雪山峭壁昂立莽莽天府，剑门雄关插入云霄巍然不倒。想起总理在北川中学写下的“多难兴邦”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恍然明白，千里蜀山屹立，不正是坚强勇敢的灾区人民那生生不息，无畏无惧的感人精神吗？

　　蜀山之魂，千古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