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新闻会客厅5月18日播出《首株甲型H1N1病毒成功分离--专访中国疾控中心病毒病所副所长舒跃龙》以下为节目实录: 李小萌:舒所长,我们知道内地的第一株病毒已经成功分离出来了,这个病毒的获得,意义在哪儿?
舒跃龙:我想这个病毒的获得应该有两个方面的意义,一个是对我们中国来说,因为我们确实以前没有病毒,也没有病理,但是不幸的是我们有了输入性的病例,我们有了输入性的病例,我们就想知道这个病毒是不是和国外的是一致的,和他们有没有区别,所以我们就需要得到这个病毒。
我们拿到这个病毒之后,昨天晚上经过一天的工作,对这个病毒的基因序列进行了测定,通过比较发现,这个病毒和美国、加拿大、墨西哥等国家分离的病毒基本一致,可以认为这个输入性病例确实从美国回来之后,由同样的病毒所引起的这样一个病例,这是一个意义。第二个意义,我想是这个病毒分离之后,可以为我国以后的科学家检测方法的建立、改进、疫苗的相关研究、病原学的相关研究都会提供材料。
李小萌:那是不是像之前说的,只要拿到了有效的毒株,三四个月疫苗就可以生产出来了?那就是说从现在算应该在三四个月我们就有疫苗了?
舒跃龙:疫苗的生产,疫苗的毒株和简单从一个病人身上分离出的病毒还是有区别的,因为疫苗株还是经过非常复杂的工艺的培育才成为疫苗厂家用来生产这样的种子株,现在主要这个种子株是由美国CDC等一些国家的实验室,因为4月份的时候美国就有这个病毒,所以他们又分离的病毒已经在培育的过程,美国CDC宣布了大概在今年5月底的时候可以为所有的疫苗厂家提供这个疫苗种子株,我想这个就会等着他们的种子株宣布之后,包括中国的疫苗厂家在内,他们也会很快获得这个种子株,开始疫苗的生产,应该是我们这个病毒,目前我们还没有计划要拿这个病毒来再做疫苗株。
李小萌:我知道除了像四川的第一个病例身上获得了样本,在这儿进行病毒分离之外,山东的、北京的确诊患者身上的样本也陆续送到这儿来进行病毒分离,为什么要不断地做这个工作呢?
舒跃龙:你这个问题其实提得非常好,已经很专业了,为什么要不断地分离这个病毒?其实我们现在担心的,大家担心的就是担心这个病毒会变化,病毒变化我们怎么知道呢?就是要通过不断地分离病毒,不断对它的序列进行测定,通过这么一个过程,我们才要可能发现它这个病毒会不会变,就是刚才我跟你所说的一样,我们通过这个病毒发现,它其实和美国、加拿大流行的病毒没有大改变,也它是一个病毒,或者一类病毒,既然这个病毒传到了中国,我们还没有发现这个病毒发生了变异,但是我们不能保证这个病毒到了中国之后不会发生变异,包括世界上其它国家,所以我们需要不断地来分离病毒,来检测这种病毒的序列,来发现它可能变异的地方。
李小萌:这个病毒的变异有哪些可能性呢?
舒跃龙:简单说,理论上说两种可能性都存在,一种就是这种病毒如果和我们其它的流感病毒发展重配,再产生一种新的病毒,这是一种可能变异的方式。另外一种变异的方式就是它自己不断地累积突变,因为流感病毒也不断基因突变这样一个自然规律,所以这个病毒可能会自己不断在人群里流行,然后又不断地变,使这个病毒变得和现在不一样,这是可能这个病毒两种可能性,所以现在我们不清楚它要往哪个方向变,或者变得怎么样,这也是全球的科学家都一致认为,每个地方都应该对这个病毒要进行监测,监测的手段就是刚才我所说的要分离病毒,测定病毒的序列,分析它的生物学的特性。
李小萌:大家也都通过新闻了解到,像日本已经出现了非输入性的病例,确诊病例出现,从输入性到非输入性这种发展过程当中,人为的因素可以去干预吗?
舒跃龙:人为的因素是可以干预的,所谓干预是什么呢?就是我们可以延缓它的时间,日本的这个例子说得很清楚,它开始只有四例,全是输入性的病例,过一段时间之后,昨天的新闻里面报道了他们有这种非输入性的病例,那说明不是说这四例非输入性病例发生之后,马上在国内就有了所谓的我们说第二代、第三代病例,说明当时他们采取的措施确实延缓了这个过程。
李小萌:那是不是说必然会出现非输入性的病例越来越多这样的现象?
舒跃龙:从理论上说应该是的,因为流感病毒这种特点,最近大家也会看得很清楚,它有一些不同于其它病毒的特点,比如没有症状的人也具有传染性,在发病前就可以具有传染性,有些症状非常轻,是我们的监测系统所监测不到的,这些特点都决定了我们刚才说的这些检验检疫、医学观察、隔离病人、发现病人,这些技术手段的难度很大,所以可能会导致我们在我们监测不到的情况之下,发生这种所谓的第二代、第三代病例。
李小萌:如果说都是输入性病例,只要把各种口岸把住的,还觉得会让人比较安心,如果已经开始出现非输入性,这监控网络怎么去布控呢?
舒跃龙:是的,这个可能是随着不同的阶段,采取的重点是不一样的,在开始只有输入性病例的时候,对所有的国家都是这样,没有本国发生病例的情况下,输入性病例,这个阶段它的工作重点应该是如何组织输入性病例的输入,或者输入性病例来了之后,怎么能够及时地发现它,这个就是通过我们说的检验检疫,还包括这个病例的及时隔离,对密切接触者及时的医学观察。但是如果出现像美国现在这样的情况,它是无法对这种个人的病例进行隔离,来达到预防的目的,这个时候的工作重点应该转向什么?对这个病毒的监测,什么意思?因为已经在人群中广泛传播的时候,这个工作重点应该是如何监测这个病毒的变化情况,包括它的耐药性变化情况等等,这个是要通过监测网络来实现的,而不是靠病例的发现来实现的,也就是说从刚开始阶段,输入性病例这个阶段的时候,从病例发现作为重点,要转向以这种监测系统作为重点的这样一个工作的措施,这就是依赖于这个监测网络,怎么能够及时地发现这种病毒的变异。
李小萌:像这次的三个输入性病例,他们都在机场顺利地通过了体温检测,是不是说明仅仅是体温检测在这个口岸已经不足够了,还会增加新的措施吗?
舒跃龙:现在看来,体温检测确实存在了漏洞,这是大家都看到的,应该要采取更多措施,比如说我从今天听到的新闻里边,比如我们检验检疫部门已经要求,第一,要求人家告知你这期间旅行的计划,要告知你具体的联系方式,有症状之后马上进行报告,这些都是对在现场如果没有发现,后面的一些补救措施,希望每个人如果在现场没有发病的情况之下,后面你发病了,能够及时和检验检疫部门或者疾控部门联系这样一个补救措施。
李小萌:不管是从境外入境还是本地的居民,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应该主动向医疗部门去申报自己的情况?
舒跃龙:我觉得在目前情况之下,无论是谁,一定要如实地填报你的健康申报卡,特别是如果你自己确实有症状,一定要如实申报。
李小萌:你如果是本地居民呢?如果现在我也哪儿也没去过,也没去过疫区,但是有发烧的症状,我可不可以还可以正常地区活动?
舒跃龙:没有旅行时,如果出现症状,发烧的这种病人,我觉得你是不是这个甲型H1N1的流感,还是其它的呼吸道感染,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第一我觉得自己应该远离人群多的地方,这样避免把这种无论是什么传染病,带给别的人,我个人建议最好的措施应该是症状不重的情况之下,应该实施居家的休息,如果症状很重,应该及时就医,并且告知你的医生。
李小萌:到什么样的程度就属于症状重了,必须去医院呢?比如温度有一个标准吗?其它的身体症状。
舒跃龙:我想还是主要依赖于每个人的感觉,你要是高烧,你肯定要去医院,因为高烧的情况下,你就不能靠你自己的休息能解决问题,但是如果只是很轻微的,我们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情况,只是可能有点不舒服,这样你居家休息也是可以的。
李小萌:但是现在医院也并不会对每一个发热的病人都进行甲型H1N1流感病毒的排查对不对?这会不会出现漏洞?
舒跃龙:这个肯定会出现漏洞,我们可以这样理解,目前阶段,我们都是输入性病例,刚才所谈到的我们在口岸这些,我们要发现他,但是如果中国的情况在以后变成像日本甚至像美国这样的情况,我们的工作重点可能就不是以发现这个个案作为目的了,可能就是你所说的漏洞就不是一种漏洞,但是在目前阶段,我们的医疗部门其实它已经采取了很多措施,比如说询问你是不是有这种外出旅行史,我们这个病例的发现里面大家也可以看到,始终都是医生或者他主动告诉医生他是从哪个国家来的。
李小萌:现在大家还有一个非常关心的问题,主要用于治疗甲型H1N1流感的达菲抗病毒药物,有传说流感病毒已经对它抗药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是不是就更加困难一点了?
舒跃龙:目前甲型H1N1流感,对达菲来说还是敏感的,通过我们这次刚刚测定的这株病毒的分析结果也表明,这个病毒对达菲类的药物还是敏感的,它对这种金刚丸、金刚乙胺类的药物是耐药,但是对达菲类的药物仍然是敏感的。你刚才说这句话可能是中间可能有一点混淆,因为在这个流感出现之前,甲型H1N1流感出现之前,在欧美的一些发达国家,特别在欧洲地区,是在人群里面已经流行的H1N1,我们称之为季节性流感H1N1,它对达菲类的耐药非常高,甚至达到了百分之百,因为都叫H1N1,我的理解是不是这里面有一定的误会。
李小萌:就是现在这个甲型H1N1流感,达菲还是可以治它的?
舒跃龙:是。
李小萌:现在我们也知道各种防控措施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变化,比如刚开始有从疫区来的飞机,发现有疑似病人或者确诊病人的时候,全飞机都要排查,都要进行医学观察,现在已经发展成为前三排、后三排,缩小隔离观察的范围,为什么会这样发展变化?
舒跃龙:这个对密切接触者的判断,或者对密切接触者的条件的判断,这个是属于不同研究阶段或者这个疫情不同的形势我们来制定的,从一开始到现在,我想反应的一个问题是,我们对它的了解会越来越多了,也许可能将来我们对这个传染病的了解更多的情况之下,可能这种密切接触者的处理、隔离或者其它的措施还会有其它的改变,我个人的理解是认为,由于这个疫情的发展,人们对它了解越来越多。
李小萌:现在进行医学观察的范围在缩小,是说明疫情变简单了吗?应该也不是这样。
舒跃龙:我觉得这个所谓的密切接触者的医学观察或者隔离采取的措施是哪一些人,这个条件的判定,跟疫情本身这种全球疫情整个的发展态势没有必然的关系,主要是考虑到这个病毒的传染性,这个病毒的传播能力,这种病毒的传播方式,这些方面的因素综合考虑,当然我们还考虑到,我们做检疫或者做疾病预防控制重要的目的还是让大家生活得更方便,而不是说让大家不方便,所以综合各种因素来考虑,我们把它有限的这么一个措施,我觉得应该是综合考虑的一个结果。
李小萌:从2003年SARS之后,中国的疾病的防控网络建立起来到现在六年,正在接受一个全新的检验,您觉得通过这段时间的表现来看,经受起这样的检验了吗?
舒跃龙:可以这么来理解,通过SARS以后,我们在全国建了一个网络,这个渠道大家都很熟悉的传染病信息报告体系,这个已经实现了基本上覆盖了所有的地方的这样一个传染病报告体系,可以使病例的报告情况非常及时地能报上来,这个系统应该来说我觉得是经受了考验,大家可以看到,我们发现的这三例病例都是通过这个传染病报告体系迅速能够报告上来。另外一个,对流感来说,我们在过去几年里面,我们为了应对流感大流行,在全国逐渐建立了这种实验室的网络,这个是什么意思?就是说我们要在全国建立一套能够对这个病毒进行检测的这样的实验室的能力,目前在全国有84家网络实验室,这次在这几个病例里面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比如说我们知道我们无论是四川、山东还是北京,都是由我们省一级CDC甚至地市一级的CDC,他们首先发现,最后送到国家CDC来确诊的,这么一个过程,说明这个能力已经发挥作用。但是这套网络是不是完全能应对甲型H1N1流感病毒,我认为这个还是,我个人认为能力还是不够的,因为现在这个网络的覆盖范围毕竟是有限的,因为简单的数字,我们现在这个网络只能覆盖百分之十几的地市级,我们三百多家地市级里边,我们只有三十多家地市级CDC有这个能力可以进行检测,也就是说你有百分之八十几的地市级不能进行这个检测,这个覆盖面不够,所以我个人理解是我们应该尽快应该是地市级的CDC能够具备这个能力,能够使我们的覆盖范围更有代表性,我们应对甲型H1N1流感的能力更强。 (来源:央视《新闻会客厅》)
(责任编辑:马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