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鲁格曼：“我一直追求的是真理和美女”(图)

克鲁格曼

　　2008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保罗-克鲁格曼：“我一直追求的是真理和美女”

　　2008年底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之后，爱他与恨他的人都表现出极端的情绪。爱他的人说：“假如我拥有保罗十分之一的头脑和二十分之一的勇气，那我将成为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而质疑他的人则对其学术水平发出诘难。“我这里可没有什么雍容肃穆的著作，”接受《外滩画报》专访时，克鲁格曼反驳的口吻里有些轻蔑：“我一直追求的是真理和美女。

　　文/ 李卉

　　保罗-克鲁格曼看起来困极了。

　　在上海交通大学的休息室，当伺者递上一杯咖啡时，我们听见他大声地说：“不，给我一杯热水。”几分钟后，他又叫了一杯热水，但这次他已经站在了演讲台上，台下的人们对这位经济学界的预言大师翘首以望。

　　因为是初夏，克鲁格曼教授没有戴那条标志性的“五四”式围巾；他特意染黑了头发，但他显然忘记了自己花白的胡子。

　　他继续疲惫地喝着热水，然后说：“中美之间的贸易顺差如此之大，这实在让我口渴。”

　　第一次来到中国，克鲁格曼选择的路线是从北京到上海至广州，行程紧得密不透风：除了几天连轴转的演讲，他的吃饭时间甚至都被用来与中国的企业家们见面，宴会的入场券是5.8万元一张。

　　“像克鲁格曼这样的明星教授如果多来几次中国，不就可以帮助我们减少中美之间的贸易顺差吗？”上海交通大学经济学院院长周林当面调侃道。

　　克鲁格曼并没有听懂周林的冷幽默，他一边郑重地记着笔记，一边还在好奇地咕哝：“为什么在中国，只要提到汇率、贸易顺差，人们就那么激动呢？”

　　在主持人向公众讲述，奥巴马曾经邀请克鲁格曼去担任经济顾问，却被他拒绝的著名段子时，克鲁格曼立即回应道：“事实并非如此，我只是表态不愿意就任此职。我从来没有碰见过奥巴马，他把我的名字都读错了。”

　　“我们都觉得克鲁格曼多少有点孩子气，”一位从北京追踪而来的财经记者，这样评价道：“他并不善于与社会打交道，也许还有点自闭。”

　　“我只喜欢历史”

　　“教授，为什么你的研究成果，有时候会和你家的猫咪扯上关系？”遇见2008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保罗.克鲁格曼，记者忍不住抛出这个憋了很久的问题。听闻问题，克鲁格曼笑了：“因为我就喜欢玩啊，经济学和猫都能给我一种好玩的感觉。”

　　他说的是实话。这次中国之行，克鲁格曼带来一本《萧条经济学的回归》。在书中，他反复用一个保姆公司的故事，来探讨世界经济危机。“我喜欢精灵古怪的想法，这些思维游戏不仅招人喜欢，而且在这个年头里，是一种必需的素质。”

　　早在24岁那年，克鲁格曼似乎就发现了自己在经济学上的天赋秉异。大学毕业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工作。“因为我不知道有趣的人生在哪里？”

　　克鲁格曼的父亲菲利普，曾经是美国驻奥地利、匈牙利等国大使，亦是牛津大学学者。克鲁格曼在羡慕父亲有趣的生活经历同时，也得出了一个理论，有趣的想法并不一定要和有趣的经历搭界：“一个成长于8 个国家、说5 种语言、在西伯利亚乘狗拉的雪橇和在亚利桑那漂流而下的人，并不一定比一个成长于安全的中产阶级家庭、读着科幻小说的人对社会科学具有更加深刻的理解。”

　　后来，克鲁格曼找到自己的导师。在一番闲聊后，他确认了自己终生的职业—研究国际贸易。

　　“我觉得经济学算是与‘心理史学’最接近的科学了，”克鲁格曼说。但“心理史学”其实并不存在，它是科幻小说家阿西莫夫在《基地三部曲》中描绘的虚构学说：主人公哈里.谢顿用它来预测银河帝国的命运和人类的未来。

　　“那一年，我只有7岁。”克鲁格曼回忆道：“我一直幻想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心理史学家，那样我就能看透人类的命运。”不过到了56 岁，克鲁格曼才发现：即便自己手上没有那只预测未来的水晶球，“我们只需要回头看看前三代的历史，就知道未来了。”

　　“我发现自己和同事们的工作方式完全不一样。”他甚为得意：“现在的一些经济学人，有理工背景，当他们发现工程师的工作不好找时，就转投到经济领域。”在一堆擅长数学的经济学者中，克鲁格曼直言不讳：“我只喜欢历史。”

　　“没有一丝怪念头的人不会提出新颖的见解”

　　此后，他就从一堆擅长数学的经济学者中脱颖而出：38岁那年，他获得有小诺贝尔奖之称的“克拉克奖”；55岁登上顶峰，独揽2008 诺贝尔经济学奖，他也是2001年以来第2位独揽这一奖项的经济学家。30多年里，克鲁格曼出版了超过20本著作，发表了200余篇专业论文。

　　这期间，克鲁格曼不愿意把太多精力投入到经济模型的研究里，反而成为一名大众专栏作者。喜欢“把玩”的他，有一次甚至异想天开地假设：“如果货物以光速在各个国家之间运输，那商品会怎样定价呢？”后来他为此专门写了一篇论文。

　　而在现实中，克鲁格曼的“玩法”是猜对了两次经济危机。1996 年，克鲁格曼在亚洲四小龙依然生机勃勃时，唱衰亚洲经济，尽管当时遭受到亚洲强人马来西亚总理马哈蒂尔的强烈不满，但一年后就爆发了亚洲金融危机；2001年，他断言油价将飙升；2006年，他呼吁关注美国房地产暴涨暴跌的潜在风险；2008年，他宣称全球经济进入衰退。

　　一向嬉笑怒骂的他，还把专栏评论很快从经济领域扩展到政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美国前任总统布什政府所有的政策，几乎都成为了克鲁格曼批评的对象。

　　2008年底，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之后，爱他与恨他的人都表现出极端的情绪。美国民主党人卡维尔说：“假如我拥有保罗十分之一的头脑和二十分之一的勇气，那我将成为这个世界最幸福的人。”而质疑克鲁格曼的人，则认为他是凭借不断攻击布什的经济政策而获奖。也有人对其学术水平发出了诘难，怀疑他的许多论文得不到发表是因为“写得太简单了”。

　　“我这里可没有什么雍容肃穆的著作，”对此，克鲁格曼反驳的口吻里有些轻蔑：“我一直追求的是真理和美女。那些总是正襟危坐、没有一丝怪念头的人，几乎从来不会提出新颖的见解，经济学上不会，其他方面也不会。”

　　在他眼里，熊彼特才是最好的经济学家。但真正令克鲁格曼羡慕的是，熊彼特在匈牙利是一位最好的骑手和最佳的情人。不过，他立即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虽然我不会骑马，但好在我很善于烹饪。”

　　B=外滩画报K= 保罗.克鲁格曼

　　“我的稿费不是我一个人赚的”

　　B：作为一名经济学家，你对于金钱是怎样的态度？你个人是如何投资的？

　　K：我想我和我的家人都不看重金钱，我从来都不看好短线投资，对于我个人来说，我喜欢买一些高收益的债券。

　　B：你和你夫人，谁赚钱更多一些？

　　K：这个很难说，我写了很多专栏，但写文章的时候，我夫人会给我很多建议。所以稿费，就不能说是我一个人赚的。

　　B：这次金融危机对全球经济造成很大的冲击，美国实体经济受到了严重影响，中国也未能幸免，你能否就此跟我们做一些探讨？

　　K：我们采取措施是推动经济复苏，这是关键的一点。中国可能有这样的长期的政策，危机的影响很大程度来说是对人的影响，取决于一个社会的保险网络有没有建立起来。现在我们看到美国、欧盟有比较相似的衰退，GDP 的下降比例是相似的。美国人力成本很高，美国对失业工人的保护更多。欧洲有国家提供的医疗保险，但美国没有这一点。我有一些朋友和家人现在都失业了，金融危机对我们来说不仅仅是冷冰冰的数字，这个现象影响了美国的各行各业，最大的问题是安全网。我非常希望奥巴马政府做一件事，那就是加强我们的社会保障网络。要想削弱危机的影响，一定要有很好的政策来减少人力的成本。

　　中国经济已经触底

　　B：在这轮危机中，你觉得中国目前有恢复的迹象吗？

　　K：我想我很难做出判断，因为这几天，我在中国看到了很多相互矛盾的数据，这常常令我困惑。一些房地产数据显示，中国经济似乎有起死回生的意思；但中国的家电消费数据却显示出中国没有丝毫复苏的迹象。有一点可以明确，中国经济已经触底了。我们希望中国的政策能改变整个局面。由于中国占世界GDP 并不大，中国还无法引领世界走出经济的衰退，无法成为世界经济的火车头，但是中国至少可以展示出一条道路。

　　B：你觉得印度和中国，未来谁会成为这个世界的领导者？

　　K：中国的实力当然不能小看，但是印度的加速度也是很快的。老实说，我还不能判断出哪个国家将会更强。如果现在就做出预测，只能说是自欺欺人。根据我的数据，目前世界上两个最大的经济体是美国和欧元区—欧元区货币统一。中国要超过美国和欧元区需要花很长时间，大概是20年。

　　B：你提到中国积累了很大的外汇储备，其中70% 都是美元。你能否给我们提供一点咨询？这么多钱应该怎么用呢？

　　K：中国之前作出了判断，积累了这么大的外汇储备，我觉得有点欠考虑，现在已经看到了后果。当时积累美元的时候有没有想到美元会贬值呢？现在没有好办法了，肯定会有很大的资本亏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