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周刊：谁应为巴基斯坦“塔利班化”负责？

时代周刊封面

　　时代周刊：谁应为巴基斯坦“塔利班化”负责？

    过去18个月，巴基斯坦发生了数以百计的恐怖主义袭击。恐怖主义为何在巴基斯坦十分猖獗？《时代》周刊亚洲版最新一期封面故事认为，软弱的领导层和民众，模糊不清的国家认同以及推卸责任的文化导致了塔利班在巴基斯坦的节节进逼。

　　悄然滋生的塔利班化

　　巴基斯坦是个宗教和政治多元化的复杂国家，种族和阶级的划分泾渭分明。

巴基斯坦人喜欢自嘲地说，他们有1700万人口，就会有1700万个不同的观点。巴基斯坦国家航空公司仅有的2名女飞行员之一、54岁的里法特-哈耶说，斯瓦特河谷的问题并不能代表巴基斯坦。她说，“塔利班不可能掌握巴基斯坦。我们（普通巴基斯坦人）太多了，而他们（塔利班）太少了。”

　　的确，巴基斯坦的伊斯兰武装分子不可能掌握巴政权。但是要达到散布恐怖和不安全感、阻挠经济发展的目的，塔利班也用不着掌握政权。过去18个月里，数以百计的塔利班袭击已夺走2500条生命。塔利班化或许还没有影响到巴基斯坦精英阶层，但已经威胁到了其他巴基斯坦人。拉瓦尔品第市的妇女抱怨说，如果她们不戴上头巾就会受到骚扰。在拉合尔，由于担心遭到塔利班袭击，一所女校里的学生被禁止穿蓝色牛仔裤。在首都伊斯兰堡，红色清真寺的领袖阿卜杜拉-阿齐兹批准义务女子棍棒队走上街头，去威胁那些被认为“非伊斯兰”的音像店、理发店和按摩店。巴军方最终将其镇压下去，打死将近100名武装分子。上个月，阿齐兹从监狱获释，条件是不得反对国家。但是该地区的居民担心阿齐兹的追随者很快又将卷土重来。

　　塔利班化并不是以军事接管作为开端的。当每个城市都有一个红色清真寺，而居民们都害怕抗拒其法令时，塔利班化就开始了。

　　政府反击难掩深层危机

　　巴基斯坦政府终于开始反击。5月7日，巴总理基拉尼宣布在斯瓦特河谷采取军事行动。“武装部队已经召集，其目的是为消灭武装分子和恐怖主义分子，”他说，“我们不会在极端分子面前低头。”就在几周前，巴政府才与武装分子确定了一项和平协议，在协议中，武装分子的要求在部分地区实行伊斯兰法获得了批准，以换取他们放下武器。起初，巴官员还在为这些协议辩护，即便是武装分子已经扩张到了邻近地区也并不存在根本性威胁，但塔利班领导人宣布民主与伊斯兰教相抵触。为顺应总统扎尔达里访美，巴政府宣布终止这项协议。“武装分子发动了针对全社会的战争，”基拉尼说，“我遗憾地说，我们想要与他们和解的真诚意图被看成了我们的弱点。”

　　斯瓦特河谷的战斗掩盖了更为严重的问题。在巴基斯坦与阿富汗边界的瓦齐尔斯坦，巴安全部队已经将控制权让给了武装分子。非法的宗派组织正在旁遮普省建立立足点。塔利班武装在金融中心卡拉奇筹集资金，上个月这里曾发生种族冲突，并导致30多人死亡。

　　谁该为巴基斯坦的混乱负责？

　　如果就此批评巴基斯坦领导人，那就颠倒了问题重点。普通的巴基斯坦人未能或不愿团结起来应对国家的威胁。巴基斯坦人或许会提到历史上的镇压活动或者外国的阴谋诡计来解释国家为何会堕入混乱，在某种程度上，这两个因素的确有一些影响。但是不会有人比巴基斯坦人自己更该为一场缓慢的集体自杀负责。

　　1947年，巴基斯坦作为一个穆斯林国家建国，此后巴基斯坦一直努力想要团结其被语言、文化和种族所分割的人民。巴基斯坦从未下定决心正面回答而一个问题，那就是生活在美国加州的巴基斯坦裔博客写手萨巴哈特-阿什拉夫所说的“现实存在的两难困境”：“我们是个伊斯兰国家，还是个穆斯林国家？”

　　今天，任何对伊斯兰教的抨击，都差不多被视为对巴基斯坦国家认同感的攻击。当武装分子声称他们是在为伊斯兰教而战时，这就产生了一种麻痹感。

　　伊斯兰堡市卡伊德-艾-阿扎姆大学教授佩维兹-胡德波伊说：“许多人担心，如果被发现他们反对推动实施伊斯兰法的武装分子，就将被视为反对伊斯兰教本身。”

　　这种似是而非的观点是具有历史性原因的。巴基斯坦人信奉的是具有融合性的伊斯兰教，他们尊崇圣人、强调个人与神之间的关系。但是在阿富汗与苏联战争期间涌入巴基斯坦的阿拉伯宗教人士带来了更为严厉的宗教形式。伊斯兰教学者沙扬-汗认为，巴基斯坦缺少捍卫其温和信仰的自信。汗说：“人们不敢反对毛拉，因为他们不能像毛拉那样引用古兰经。”汗说：“我们必须找回自己的宗教。”然而，恐惧当道。

　　印巴不和给塔利班可乘之机

　　印巴分治标志着两个独立国家的诞生，同时也开始了漫长的敌视，这种敌视在3次战争和互相威胁动用核武器中得到了强化。巴基斯坦人发现要相信印度已经不再是他们的敌人是不可能的。许多人认为印度仍然寻求毁灭巴基斯坦。

　　5月初的一个下午，资深记者艾哈迈德-拉西德在卡拉奇发表有关塔利班威胁的演说。多年来，拉西德关于极端主义带来厄运的预言振聋发聩。现在，极端主义的威胁变成了现实。拉西德警告说：“我不再说巴基斯坦正在悄然塔利班化，那已是飞速的塔利班化。”他花了45分钟来解释巴基斯坦军方狭隘地将注意力集中于印度，从而让巴内部的塔利班武装威胁得以猖獗。他说：“我们每天晚上都通过电视被告知，那些巴基斯坦塔利班都是从印度获得资金，他们是被印度武装的。除非我们意识到这是我们自己国家的现象、那些朝女孩脸上泼硫酸的人是巴基斯坦人，否则问题还将继续存在。”

　　“被逼卷入别人的战争”

　　最近，美国政府试图说服巴基斯坦领导人：印度对其东部边境的威胁已经消失，巴政府军应该移师到塔利班猖獗的西部。对许多巴基斯坦人而言，此讯息是十分可疑的。他们说，美国人在这个地区有着长久的寻求其自身利益的历史。现在普遍的看法是，巴基斯坦的每一个政治动向都隐藏着美国的动机。医生里亚兹-艾哈迈德说：“众所周知，现任的文职政府是由美国和英国推上台的，其目的是为了推动美英的议程。”他说：“巴基斯坦帮助美国人打仗，但是得到了什么回报？暴力、毒品、不稳定。我们巴基斯坦人认为我们是被逼卷入了别人的战争。”

　　有人认为巴基斯坦因美国的失误而受罪，这种想法加剧了民众对美国的怨愤情绪。巴反对党巴基斯坦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信息秘书阿山-伊克巴尔说，巴基斯坦部落地区日益猖獗的武装活动是“我们现在正在为支持美国反恐战而付出的代价”。他说：“如果我们停止支持美国在阿富汗的战争，我们明天就将拥有和平。”

　　而巴基斯坦右翼专栏作者谢琳-马扎里则看到了更为险恶的阴谋。她问道：“立即出现一个稳定的巴基斯坦真的符合美国的利益吗？或者事实是美国正在把我们推向不稳定的泥潭中，以掌握我们核资产的日程表？”

　　拉西德说：“我们都在搞阴谋论。我们都为自己的错误谴责别人。为什么我们不能醒过来开始谴责自己呢？”

　　反恐仍需民众觉醒

　　对这个问题的一个答案是，因为巴基斯坦领导人太软弱。在-布托2007年12月遇刺后，她的丈夫扎尔达里继任了她的党派的领导人，后来成为总统。扎尔达里曾誓言将杀害妻子的凶手绳之以法。他没有做到，而且还浪费了团结全国反对恐怖主义的机会。巴基斯坦没有全国性的媒体声势来应对塔利班宣传，也没有宗教人士在电视上或广播里谴责自杀袭击者。

　　巴基斯坦法律界人士艾扎兹-阿山说：“我们需要的是全国性的觉醒。人们需要被塔利班所带来的现实震动。”

　　正在美国塔夫特大学弗雷彻学院学习的巴基斯坦研究生瓦吉哈-艾哈迈德希望，当前的混乱能带来“一线希望”。他说：“这可能会为军方精英和政治寡头带来压力，最终改变这个国家的未来。”

　　1700万巴基斯坦人必须要意识到他们共同的命运。只有当整个国家理解了对其存在的威胁，并采取相应行动，这个国家的人民才能与恐怖主义相对抗。(编译 王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