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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虎”首领的死亡之旅

　　他是恐怖分子，但他只承认自己是“自由战士”，

　　用完虎头上的32颗子弹，他没活过2009年

　　杨孝文

　　躺在斯里兰卡北部穆莱蒂武“安全区”一侧南蒂卡达尔湖岸边的普拉巴卡兰身着猛虎组织军服，双眼圆睁，身上布满弹孔，“世界最长的内战”以斯里兰卡政府军的胜利宣布结束。

　　韦卢皮莱·普拉巴卡兰（Velupillai Prabhakaran）领导的“猛虎”是一个军事分离组织，一直试图在斯里兰卡北部和东部地区建立独立的泰米尔政权。“猛虎”组织以及其他很多分离运动诞生于上世纪70年代，他们指责斯里兰卡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歧视泰米尔人的政策。由于在斯里兰卡领导暴力的分离运动，“猛虎”被32个国家定性为恐怖组织。

　　这个组织的首领正是普拉巴卡兰。在斯里兰卡南部，小孩子哭闹时他们的父母往往会吓唬道，“再不乖的话，韦卢皮莱·普拉巴卡兰可要来抓你了！”硕大的腰围，粗壮的脖颈，浓密的小胡子，常年穿着色彩鲜艳的迷彩服，被称为“猛虎组织之父”的普拉巴卡兰在世人眼中非常神秘。他很少露面，但他领导的猛虎组织可以算是当今世界最凶残的恐怖集团之一，他们的恐怖活动屡屡震惊世界。

　　因推行恐怖主义、谋杀、组织犯罪活动和策划恐怖主义阴谋，普拉巴卡兰成为国际刑警组织通缉的要犯，印度和斯里兰卡也同样签发了针对他的逮捕证。

　　海陆空三重军力的猛虎武装

　　1954年11月26日，斯里兰卡北部贾夫纳半岛沿海小镇维尔维特蒂瑟莱，一个婴儿哇哇坠地，父亲名叫蒂鲁维卡达姆·韦卢皮莱，母亲名叫瓦利普拉姆·帕瓦蒂。普拉巴卡兰家中四个孩子，他最小。上学期间，他很腼腆，虽然学习很刻苦，但成绩平平。村民们绝对想不到，这个婴儿长大成人后，竟然成为斯里兰卡政府的心腹大患，他领导的武装组织与政府周旋了几十年，他本人也因此成为传奇人物，关于他的故事越传越神奇。

　　在斯里兰卡，少数派泰米尔人与多数派僧伽罗人一直冲突不断。在很多泰米尔人眼里，五六十年代的斯里兰卡政府一直对泰米尔人采取歧视政策，这些政策在普拉巴卡兰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火种，很早便加入了学生组织。1972年，普拉巴卡兰整合斯里兰卡在后殖民地时代的多个反政府组织，纠集几十个兄弟成立了“泰米尔新猛虎”组织。

　　1974年1月3日，世界泰米尔研究大会在贾夫纳市开幕，但会议遭到斯里兰卡警方的镇压，导致9人死亡，数十位平民受伤。1975年，也就是在成为泰米尔分离运动的重要人物之后，普拉巴卡兰通过一泰米尔好战组织采取了报复行动，第一次实施重大政治谋杀，刺杀了贾夫纳市长阿尔佛雷德·杜拉亚帕赫（Alfred Duraiappah）。

　　当时，杜拉亚帕赫正准备走进珀纳莱的印度寺庙，刺客近距离开枪，将他击毙。普拉巴卡兰锁定杜拉亚帕赫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一直支持当政的斯里兰卡自由党，是泰米尔激进分子的眼中钉。此外，泰米尔武装分子还抨击杜拉亚帕赫与多数派僧伽罗人掌控的政府合作，背叛了泰米尔人的民族感情。

　　1976年5月5日，“泰米尔新猛虎”组织更名为“泰米尔伊拉姆猛虎解放”组织，通常被称之为“泰米尔猛虎”组织。在仅有的几次接受记者采访时，他透露，最崇拜的人是拿破仑和亚历山大大帝，最喜欢看描写他们的书和外传，普拉巴卡兰的脖子上挂着一个氰化物胶囊，一旦被活捉，他将服毒自杀。

　　作为一名敢于冒险的游击队首领，普拉巴卡兰的强硬作风成就了猛虎组织。在普拉巴卡兰的处世哲学或思想体系中，宗教并不扮演重要角色，但“猛虎”的一大特征却是反佛教徒。在政治文件和宣传活动中，“猛虎”并不引用宗教用语，而是只受斯里兰卡泰米尔民族主义的思想所驱使，并将奉行民族主义视为唯一一种实现“泰米尔伊拉姆”（伊拉姆是“祖国”的意思）独立的手段和动力之源。

　　1983年7月，猛虎组织在贾夫纳半岛发动伏击，打死13名政府军士兵，随后首都科伦坡等地发生了针对泰米尔人的骚乱，数天之内就有3000多名泰米尔人死亡，将斯里兰卡国内外的众多泰米尔人推向普拉巴卡兰的阵营。此事标志着斯里兰卡的民族冲突正式演化为迄今导致7万多人死亡的内战。

　　据说，为了指挥对抗政府军的行动，普拉巴卡兰自学过美国西点军校的教科书，并常常大量吞食辣椒，以此来磨练意志。他还要求手下观看翻译成泰米尔语的好莱坞军事大片，譬如《拯救大兵瑞恩》、《黑鹰坠落》等，以从中了解美国人的战略战术。

　　他所率领的猛虎组织，号称是世界上唯一拥有海、陆、空三种兵力的反政府武装。他手下的“泰米尔海上之虎”是一支两栖作战部队，成员大约有3000多人，拥有的作战武器包括小型快艇、潜艇、可用于自杀性袭击的船只等。这支“海上猛虎”经常对斯里兰卡海军发动袭击，由于它的存在，政府军多年来无力切断猛虎组织的海上退路及海上物资供应线，这是该组织得以生存并发展壮大的重要原因。

　　猛虎组织的空中部队是普拉巴卡兰手里的另一张王牌。虽然该部队只拥有几架轻型飞机，但队员却以自杀式袭击，频频给斯政府制造混乱。这支敢死队曾于2007年首次对斯里兰卡空军基地发动空袭，今年2月还对科伦坡市中心空军总部发动了自杀式袭击。

　　“人肉炸弹”的始作俑者

　　身为“猛虎”的最高领导人，普拉巴卡兰一生只举行过一次记者招待会。这次招待会是2002年4月10日在基利诺奇举行的，共有来自当地和外国媒体的200多名记者参加。在出席招待会前，他们不得不接受长达10个小时的安全检查。招待会上，“猛虎”的首席政治战略家和首席谈判代表安东·巴拉辛哈姆将普拉巴卡兰称之为“泰米尔伊拉姆的总统兼总理”。

　　与会记者提出了很多有关“猛虎”在此前和平进程中所做承诺的问题，普拉巴卡兰和巴拉辛哈姆对这些问题进行了解答。在回答其中一名记者提出的问题时，普拉巴卡兰表示，如果在创建独立政权这一目标过程中有妥协行为，“猛虎”骨干分子可以将他杀死，他已经下达了这个命令。

　　很多与会记者将提问指向他在拉吉夫·甘地遭暗杀过程中扮演的角色，普拉巴卡兰和巴拉辛哈姆对这一问题的回答显得非常谨慎。他们将这场暗杀称之为一次“悲剧性事故”，并且请求媒体不要对这场发生在10年前的“事故”抓住不放。

　　普拉巴卡兰在接受采访时表示，能够让“猛虎”放弃其要求的条件还没有出现。他说,斯里兰卡政府必须认真对待3个基本要素，即建立泰米尔国、泰米尔人拥有泰米尔国籍、泰米尔人拥有自决权，这是泰米尔人的基本要求。

　　普拉巴卡兰的动力之源和前进方向源于斯里兰卡泰米尔民族主义。他的最终梦想是依照《联合国宪章》的规定，让“泰米尔伊拉姆”国获得承认，以一个国家政权的形式出现在世人面前，保证泰米尔人拥有政治独立性的权利。前“猛虎”游击队员、后来从政的德哈马林加姆·席塔丹说：“他为泰米尔伊拉姆所做的贡献是毋庸置疑的，他是斯里兰卡唯一一个能够决定爆发战争还是实现和平的人。”

　　普拉巴卡兰说他是在非暴力手段无功而返之后才选择军事手段的，尤其是在蒂勒潘（Thileepan）事件之后。陆军上校蒂勒潘曾采用甘地倡导的非暴力手段，抗议1987年9月15日以来印度维和部队导致死亡的“杀戮”行为——切断食物和水的供应直至9月26日。当时，共有数千名泰米尔人参加了和平抗议活动，但蒂勒潘最终却死在这些追随者面前。这一事件进一步坚定了普拉巴卡兰放弃和平抗议的决心。

　　在战术上，普拉巴卡兰更喜欢招募新兵和发动自杀性炸弹袭击。一般认为，目前全球恐怖分子经常使用的“人体炸弹”战术，就是普拉巴卡兰发明的。猛虎组织的“黑虎”队员是自杀式炸弹袭击的主要实施者，其中近一半队员是女性。据说，“黑虎”队员不但从事刺杀，而且还负责潜入水下炸毁敌方战舰。

　　1991年，印度前总理拉吉夫·甘地由于曾经决定向斯里兰卡派遣维和部队而被一名女“人弹”刺杀。另外，斯里兰卡前总统拉纳辛哈·普雷马达萨也死于1993年的人体炸弹袭击。2005年卸任的斯里兰卡总统库马拉通加夫人，也在一次自杀性爆炸中被炸伤了眼睛。

　　普拉巴卡兰手下经常采取“格杀勿论”的残忍做法，暗杀行动常常让敌方所有士兵丧命。在国际刑警组织眼里，普拉巴卡兰是一个“非常谨慎的家伙”，他善于伪装同时能够熟练使用各种复杂的武器和爆炸装置。

　　一语成谶，他活不过2009年

　　进入2009年，斯里兰卡政府军发动了空前猛烈的围剿行动，势如破竹，深入“猛虎”的腹地。普拉巴卡兰只好撤退到穆莱蒂武，这里成为“猛虎”最后的据点。今年5月，政府军发动最后攻势，普拉巴卡兰于5月18日早晨乘坐一辆装备武器的有篷汽车，在另一辆载满“猛虎”武装人员汽车的护送下，企图逃离包围圈。

　　这些“猛虎”成员和政府军交战近2个小时，最后军队动用火箭弹摧毁汽车，包括普拉巴卡兰在内的所有“猛虎”成员全部被歼灭。当天早些时候，斯国防部还宣布，政府军当天凌晨打死约150名猛虎组织成员，其中包括普拉巴卡兰的儿子、猛虎组织“情报与技术部”负责人查尔斯·安东尼等4名高级领导人。

　　斯里兰卡一位评论家曾半开玩笑地撰文指出，普拉巴卡兰1976年创立猛虎组织后，委托印度一位艺术家设计了该组织的标志：一个被32颗子弹环绕的虎头。普拉巴卡兰在过去32年里已经用光了所有32颗子弹，所以他活不过2009年。一语成谶。

　　得知政府军获胜的消息后，斯里兰卡民众自发走上街头，敲锣打鼓，燃放鞭炮，结队游行进行庆祝，并按斯里兰卡传统，向路人分发奶油米饭、香蕉、椰子等食物。斯政府要求所有国家机关悬挂国旗一周，庆祝胜利。拉贾帕克萨宣布20日全国放假一天，庆祝政府军的胜利。

　　普拉巴卡兰的个人生活外界极少了解，只知道他在1984年10月1日娶了一个名叫马西瓦萨妮·埃拉姆布的姑娘，二人育有一女（杜瓦拉卡）二子（安东尼和巴拉产德兰）。他们安家何处鲜有人知，但一个普遍的看法是，他们的家肯定不在斯里兰卡。斯里兰卡政府军消息人士透露，他们已经找到了安东尼的尸体。斯里兰卡政府一部长随后也证实，政府军找到了普拉巴卡兰妻子、他们的女儿杜瓦拉卡和13岁的儿子巴拉产德兰的尸体。不过，斯里兰卡军方发言人则表示，他们并不清楚普拉巴卡兰家人在什么地方，并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

　　5月23日，斯里兰卡陆军司令萨拉特·丰塞卡证实，普拉巴卡兰的尸体已经火化。“我们就在战场将尸体就地火化，”丰塞卡说，“确认他已经死亡后，我非常高兴。”

　　丰塞卡介绍，政府军打死了猛虎组织所有高级领导人，但普拉巴卡兰夫人和猛虎组织情报主管的尸体还没有得到确认。普拉巴卡兰的一生就这样画上了句号。但“猛虎”就此走向消亡，还是改头换面后卷土重来，仍是未知数。

　　普拉巴卡兰如是说

　　“我们是认真追求和平的自由战士,不是恐怖分子。”——2002年普拉巴卡兰在斯里兰卡北部出席一生中唯一一次记者招待会，这是他12年来首次露面，当时停火协议正在生效，但最终瓦解。

　　“我理解生命的尊严，但我的权利高于生命的尊严??一个解放战士的死不是平常的死亡，这样的死亡是历史事件，是高度理想变成现实的奇迹。”——《时代》周刊2000年5月引自猛虎组织网站

　　“我有坚定的决心开展这项运动，我将不会被敌人活捉，这（样的决心）已经扩展到普通士兵中。”——他从自身做起随时携带一个装有氰化物的小瓶子，并把它变成了猛虎组织成员的一个传统。1992年1月《洛山矶时报》。

　　如是说普拉巴卡兰

　　“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安静的人，他说话如此温和以致你在他的呼吸之下几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这让你很好奇，是否他真的在领导泰米尔猛虎组织。”——萨达纳德·米南，印度记者。2009年3月《纽约时报》。

　　“如果印度能够抓住普拉巴卡兰和他的主要副手，那剩下的多数分离主义者都是微不足道的残余恐怖分子，如果失败，那活着的普拉巴卡兰就会在某一天重编他的部队再次战斗。”——一名斯里兰卡国防官员在80年代末印度攻打泰米尔猛虎组织期间这样说。那是22年前。1987年11月《华盛顿邮报》。

　　“随着时间流逝，他变得更强大，他变成了一个法西斯主义者，世界上最极端的法西斯主义领导者之一。”——一名未透露姓名的前猛虎组织成员。1992年1月《洛山矶时报》

　　（文字/刘志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