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木县康复办主任刘小军介绍全民免费医疗政策的调研论证过程 本报记者 薛振宇 摄

　　

2008年7月31日，神木县政府内，一贫困农民欲找县长帮助其孙子治病本报记者 郝建国 摄

　　

农妇贾翠则说起全民免费医疗政策，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本报记者 薛振宇 摄

　　
　　今年3月1日，神木县开始实施全民免费医疗政策。这项惠民政策让当地居民受益，却也引来一片争议。有人认为，神木模式打破了城乡之间的界限，也打破了职工、居民之间的身份界限，相比现有体系迈出了一大步。有人认为，这只是一个“乌托邦”的梦想。

　　当然，新医疗模式运行以来，也出现了一些问题，比如：定点医院病床爆满，甚至出现了有些人“小病也要住院，病好了也不出院，无病也要住院”等现象。现状之下，免费医疗模式能否长期维持？

　　5月22日上午，神木县大兴医院。

　　病房中的贾翠则说起县上实施了两个多月的全民免费医疗政策，露出了笑脸：“真是好政策呀！我赶上好时候了。”

　　这位71岁的老人是神木县神木镇大兴庄人。她这次住院是因为患有高血压。这个病已困扰她多年。如果是在往年，她住院一次至少得花上千元，但实行全民免费医疗政策后，就只需花费县级医院起付线的400元了。

　　老人说，随后她还要做白内障手术，从西安请医生来主刀。“免费医疗让咱百姓再也不用有病硬扛着了”。

　　34岁的律师张一千也感受到了神木县全民免费医疗政策的正面影响：“神木人的精神面貌到了一个崭新的层次。比如说我吧，一下子没有了后顾之忧。老人年纪大了，可能马上就面临着健康问题。这个政策一出台，老人的医疗有保障，我就不用太担心，可以全副精力去忙自己的事业了。”

　　新医疗制度的“腰杆”

　　到底硬不硬

　　神木县2008年地方财政收入17.19亿元，全年免费医疗大约需要1.5亿~1.8亿元，有能力负担全民医疗免费费用。

　　神木县是陕西省面积最大的县，总人口42万人。2008年，该县财政总收入72.27亿元，其中地方财政收入17.19亿元。县域经济综合实力位居全国第92位，西部第五位，陕西省第一位。

　　今年3月1日，神木县开始实施全民免费医疗政策。推行这项政策的初衷，是建立全县城乡一体化基本医疗保障体系，彻底解决全县人民看病难、看病贵问题。早在政策正式实施之前，已有零星的消息外传，引起媒体关注。但神木县非常低调，直到3月1日之后，具体的细则和办法才为外界所知。

　　为推进这项工作，2008年初，县上就成立了康复工作委员会并下设办公室，当地人称之为康复办。该机构负责全县全民免费医疗工作。

　　康复办主任刘小军记得，康复办是2008年1月30日成立的，他当时还在新农合办上班，被抽调到康复办。此后，便参加了全民免费医疗工作的调查论证。

　　调查论证主要是以资金费用测算为主，他们核实了2005年、2006年、2007年全县医药费用状况和医保办、新农合办全年的相关数据，经过计算得出2009年全县医药费用的大概需求。综合下来，康复办得到的最终数据是，全县免费医疗每年大约需要1.5亿元到1.8亿元。

　　这个数字让神木县的主要领导充满信心，神木县有能力负担全民免费医疗的费用，全民免费医疗可以搞。

　　2008年6月以后，神木县开始集思广益，建立健全全民免费医疗的相关制度。

　　刘小军说，康复办通过各种渠道查看了国内外相关信息，走访了130多个医药单位和16个部门以及部分村、镇和企业，做出了免费医疗实施后的运行预测分析以及可能出现的问题。之后，根据中、省、市政策规定的原则，组织人员制定了《神木县全民免费医疗实施办法》试行及《实施细则》（草案）。同时，县上还出台了一系列相关制度。

　　全民免费医疗实行住院报销起付线制度。起付线以下（含起付线）住院医疗费用由本人自付，起付线以上费用予以报销，但每人每年累计报销医疗费不超过30万元。起付线标准为：乡镇医院为每人次200元；县级医院每人次400元；县境外医院每人次3000元。

　　记者在采访中发现，对于县境外医院治疗3000元的起付线，神木县还是有一些不同意见，有人认为这个起付线定高了。刘小军说，他们考虑过把县境外医院治疗起付线定为1000元，但有一个顾虑，如果县境外的起付线太低，会不会出现患者做一个阑尾炎手术都跑到西安去的情况？本县的医疗机构会不会闲置？会不会形成本县医疗资源浪费？这样，最终将县境外治疗医院起付线定为3000元，这样做也有把小病患者留在本地的考量。

　　从这个起付线制度可以看出，神木县的“全民免费医疗”并不是看病不花一分钱，全部免费。刘小军解释：“我们定这个起付线，并不是因为县上拿不起这笔钱，而是因为有制定起付线的必要，这样可以从一定程度上避免浪费资源。”

　　刘小军表示，“全民免费医疗”脱胎于新合疗制度，所不同者，就是把报销比例大幅提高了。但随着这项制度实施的不断完善，真正的全部免费也不是不可能实现。这也正是神木县医改的努力方向。

　　赖着不下病床的患者会不会越来越多

　　这种情况并不能完全杜绝，神木县为此特别作出决定，应当出院而拒绝出院的，自医疗机构通知出院之日起一切费用由患者本人支付。

　　前不久，神木县全民免费医疗实施过程中出现的一些问题，引起了社会广泛关注。其中最为突出的是，该制度自实施以来，全县7家定点医院病床爆满，甚至出现了排队等候住院的情况。

　　这一现象再次把神木县推到了风口浪尖，有人担心神木县的财政状况能否支撑这项惠民工程的继续实施。

　　5月22日，神木县委、县政府召开新闻发布会，在会上，县委常委、宣传部长雷江声向与会记者通报：神木县全民免费医疗工作启动之后，受到广大人民群众的广泛赞扬和拥护，3月下旬到4月上旬住院病人达到高峰，和同期相比增加了30%，4月下旬医院住院人数开始下降，病床紧张的情况正在缓解。7家定点医院共有病床1243张，截至5月20日空125张。从报销医疗费统计情况分析，3月份报销医疗费用960万元，4月份1270万元，5月份从日报表分析看与4月份有所下降。3月、4月份医疗费等基本情况均少于县上2008年调研时测算情况。

　　“4月份1270万元的报销金额，就是个高峰了，没有超出我们的预算。”刘小军说。

　　康复办的职责之一就是每日汇总各定点医院的信息。5月25日，记者在康复办见到几份近期报表，报表显示：

　　5月17日全县定点医院汇总情况是：实际开放病床1259个，当日住院97人，当日出院89人，总住院人数1191人。

　　5月18日全县定点医院汇总情况是：实际开放病床1259个，当日住院126人，当日出院133人，总住院人数1186人。

　　5月22日到23日，记者在神木县免费医疗定点医院大兴医院、开发医院、神木县第二医院等医院看到，确实有病床空出来。

　　刘小军解释，排队住院的情况确实出现过，表现最突出的是神木县人民医院的内科，曾经病床紧张到一号难求。不过，这种现象只会出现在一段时期。因为3月1日之前的广泛宣传，很多人都在等着这项政策的推行，也不排除有人会担心这项政策会中途夭折，所以政策真正实施后，患者蜂拥而至也在意料之中。但政策平稳实施一段时间后，这种情况便自然而然得到缓解。

　　那么，有没有病治好了却不肯出院的情况呢？

　　刘小军认为，这种情况并不能完全杜绝，但神木县在制定全民免费医疗相关制度的时候，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为此特别作出规定，各定点医院医疗专家小组认定属于病愈应当出院的患者，经医疗机构通知后无正当理由拒绝出院的，自医疗机构通知出院之日起一切费用由患者本人支付。

　　全民免费医疗会不会成为“唐僧肉”

　　对全民免费医疗的监督管理很严格。如果医院违规严重，定点医院的资格将会被取消。

　　神木全民免费医疗制度的好处显而易见，但这项制度的实施，并没有得到一致的赞扬，很多人心怀疑虑，神木县的全民免费医疗会不会是“好心办坏事”？会不会造成巨大的资源浪费？会不会出现医患合谋套取国家财政？

　　“应该说，这种担心并不多余。所以，对于全民免费医疗的监督管理也就更加严格。有专门的机构，在规章制度上也有严格体现。谁也不能把政府财政当成唐僧肉。如果医院违规严重，定点医院的资格将会被取消。这样，代价太大，违规现象也就会最大限度地减少。”刘小军说。

　　神木县印发的《免费医疗宣传手册》上一开始便强调：“全民免费医疗是我县一项重大的社会保障工程，是一项全新的工作，需要大量的资金作为保障。要让这样一件好事稳定健康地发展，让全民免费医疗有长久的生命力，需要各级组织和社会各界的广泛宣传和共同监督，需要全县每个人的关心理解和大力支持。我们既要为全县人民办实事、办好事，也要反对任何一个环节出现医疗资金和医疗资源浪费，更要坚决打击弄虚作假、冒名顶替、徇私舞弊及其他违法犯罪行为。”

　　《神木县全民免费医疗实施细则（试行）》规定：定点医疗机构有下列行为之一的，给予通报批评，责令限期整改，情节严重的按照国务院《医疗机构管理条例》予以处罚，并取消定点资格：弄虚作假、冒名顶替，致使未参加全民免费医疗的人员列入报销范围的；编造假病历、出具假发票、出具假诊断证明或将自费药品换成报销药品等以各种方式套取免费医疗资金的。

　　该《细则》还规定，县财政、审计、卫生、药监、物价、监察等部门对定点医疗机构的服务和管理情况进行检查监督。同时对住院患者情况进行抽查。

　　据介绍，神木县全民免费医疗的资金来源主要有4方面，但事实上，目前社会募捐资金还在准备阶段。

　　在康复办，记者看到了神木县康复自愿者协会的社会团体法人登记证书。该协会业务范围是接受社会各界的捐赠，由神木县卫生局主管，神木县民政局发证。

　　这个协会就是为了开通社会各界对神木全民免费医疗事业的捐赠渠道而申请成立的。

　　神木县之所以把社会募捐资金作为全民免费医疗的4个资金来源之一，和神木县的县情有关。该县是一个资源大县，截至2008年底，神木已成为全国第一产煤大县，民营企业达到1740户，对县财政的贡献率超过60%。神木县推行全民免费医疗，也就把民营企业的支持考虑在内。

　　刘小军相信，当这一渠道开通后，神木县民营企业将会对全民免费医疗的费用作出重要的补充。目前，他们已经对该县的民营企业家进行了登记，当然，将来的募捐，还是要尊重民营企业家们的意愿。

　　是“乌托邦”的梦想还是滋润的现实生活

　　41岁的神木人梁东广赞扬县上的惠民政策。

　　神木县推行全民免费医疗制度，一个重点环节就是定点医院的确定。

　　据雷江声介绍，在确定定点医院之前，神木县并没有规定定点医院的数额，而是列出了成为定点医院的设置规划和基本标准。

　　今年2月，在确定神木县定点医院的评比中，神木县14家医院都递交了申请，经县卫生局组织康复办、公疗办、合疗办共同评估和审查，最终确定合格的县级定点医院只有7家。

　　陕西榆林精煤职工医院是落选医院之一。5月25日，院长刘恋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确定定点医院的程序非常透明，精煤医院没有评上，他也是心服口服——医院的设备、医疗力量确实与定点医院存在差距。

　　他决定在下一年度争取定点医院的资格。如果能够争取到，对医院的发展无疑好处多多。

　　这也是神木医改的目的，决策者们希望藉此引入市场竞争和激励机制，对医院采取优胜劣汰的法则。正如雷江声在新闻发布会上的态度：这并不是不正当竞争，我们希望神木县的医疗结构都能在神木县医疗改革这场考试中取得好成绩，但如果不及格，就说明你还有需要完善、可以改进的地方。

　　2008年，神木县率先推行了12年免费教育，在全县范围内义务教育阶段，所有在册中小学生和高中阶段（除高三补习生外）的所有神木籍在册学生全部免费上学，学校不再收取任何费用，并且还给所有寄宿生每人每天补助生活费3.5元。

　　免费教育政策已经让很多外地人羡慕，而全民免费医疗更把这种羡慕推到另一个高潮。由此，神木的户口就此成为紧俏品，据说，已经有人开始运作神木户口。而神木县的决策者对此早有预料，推行全民免费医疗之前，便冻结了户口迁移。

　　5月23日晚，41岁的梁东广在自己的饭馆里向记者炫耀他们县上的惠民政策。他是神木镇人，有两个小孩，一个上初中，一个上小学。免费教育免掉了他在孩子身上的一项大笔开支。而这个县还对这样的小工商户免税。再加上现在的免费医疗，日子是越来越滋润了。

　　梁东广有一个女友，就在他的饭馆里帮忙。他现在的想法是尽快结婚，然后把女友的户口转到神木来。不过，他不确定，这个目标什么时候能够达到。

　　据悉，现在想把户籍转入神木，必须要经县长办公会讨论才有可能得到批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