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5月18日，在阿富汗坎大哈省，一道闪电照亮熟睡中的加拿大士兵。他们的任务是围剿塔利班武装人员，但他们并不知道敌人在那里。

2009年4月23日，在距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西北约100公里的布内尔地区，塔利班武装人员在街道上行走。

　　巴基斯坦西部的瓦齐里斯坦与阿富汗接壤，是一片绵延五千平方公里的蛮荒之地。数千年来，普什图族人在这里繁衍生息，恪守着老一辈的生活传统。这里不通公路不通电，浓郁的原始风情让人无法把它与现代战争联系起来。然而正是在这片有着巴基斯坦“狂野西部”之称的古老部族地区，美国部署了史上最为精密的杀人武器，用于对付所谓“史上最为幸运的敌人”。如果说“基地”组织或塔利班在历经坦克、武装直升机和导弹“洗礼”后均能侥幸逃脱，那么这一次恐怕就有点悬了。

　　美国军方和中情局都有无人机，目前却只有中情局配备的无人机携带武器，而军方的无人机都不带武器，它们的任务只是侦察和预警。早在小布什执政时期，中情局即奉总统指令在此部署了无人机，执行侦察和打击恐怖分子的任务。奥巴马上台后给予中情局极大支持，准许其出动更多无人机，主要完成两个任务：一是“揪”出包括本·拉登在内的基地高层领导人并歼之，二是打击塔利班及其他武装分子在巴基斯坦联邦直辖部落地区（FATA）的“避难所”，切断其退路，减少对驻阿美军的袭击。

　　中情局在巴基斯坦的秘密行动外界很少报道，但据称效果奇佳。这是一场“无声战争”。中情局大举出动无人机侦察、空袭塔利班和“基地”组织领导人，在去年秋天确认的20个“基地”高层头目中，至今已有9人被“定点清除”。美国《时代》周刊记者深入巴基斯坦“狂野西部”，向人们揭开了这场“无声战争”的神秘真相。

　　寂静山谷里的“死神”和“捕食者”

　　巴基斯坦的“狂野西部”瓦齐里斯坦，地势险峻，且高度自治，约100万普什图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是巴基斯坦七个部族中区域最大的一个。

　　这一地区主要居住着两大普什图部落，即瓦齐里和麦赫苏德。尽管这两大部族长期不和，但在面临外敌时，他们会团结一致。因而从亚历山大大帝、成吉思汗，到英国人，再到美国人，没有哪个外国征服者能够控制得了这个“狂野西部”。

　　与此相反，美国人的“死敌”本·拉登在这里却颇受青睐。据信自阿富汗塔利班政权被推翻之后，本·拉登和其追随者便逃亡到瓦齐里斯坦。在当地部族同情者的庇护下，“基地”组织已建立了十多个营地，经常召开“恐怖峰会”。会议的最高议题，就是策划针对美国和英国的袭击。

　　尽管美国人曾动用坦克、武装直升机、甚至导弹打击这里的恐怖分子，巴基斯坦政府军还于2006年深入其腹地，抓捕武装恐怖分子，也取得了一定的战果，但始终未能抓获本·拉登。几近绝望的美国总统小布什在其任内的最后一个月，制定了一个秘密行动计划，即利用中情局的携弹无人机，侦察并打击武装分子。奥巴马上台后，沿用前任的政策，并积极支持中情局增加无人机出动架次，坚决“揪”出本·拉登及“基地”高层并歼之，同时打击这一地区为恐怖分子提供的“避难所”，以减少美军伤亡。

　　中情局配备的无人机代号分别为“捕食者”(Predator)和“死神”(Reaper)。“捕食者”和“死神”为一母同胞，都出自加利福尼亚圣迭哥的美国通用原子公司，其中“捕食者”为大哥，早在1994年便加入空军服役。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末，还曾帮助中情局追踪过本·拉登。“捕食者”浑身都是“高科技”，能够携带多种载荷，包括合成孔径雷达、光电摄像机、红外成像仪、全球卫星定位系统（GPS）和惯性复合导航系统等先进的高科技设备，当然也包括武器。在不进行补给燃料的情况下，可持续飞行40小时。通常采用常规轮式起飞和软式着陆，紧急情况下也可用降落伞回收。

　　“捕食者”独具“慧眼”。早在2000年末，“捕食者”就发现了拉登的行踪。然而迫于当时的形势，中情局不得不松开了可置拉登于死地的按键。“捕食者”可携带的火力有限，不过它的胞弟“死神”可以弥补。后者能投送500磅激光制导炸药，及“地狱火”导弹，堪与F－16战机相媲美。

　　致命“红蜂”曾拍到本·拉登身影

　　“捕食者”和“死神”拥有如此慧眼和火力，难怪被中情局特工称为“至尊谍战工具”。而且，造价相对低廉。“死神”造价仅为1000万美元，与那些载人战机相比，比如F－22“猛禽”战机要耗资3．5亿美元，这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无人驾驶是“捕食者”和“死神”造价低廉的主要因素，也许还是巴基斯坦当局对中情局这一行动采取默许态度的重要原因。

　　美国国防大学军事史学家詹姆士·加里认为，“如果我们派出F－16深入巴联邦部落直辖地区，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同了——那样就标志着美国人进入了巴基斯坦的领空。”而现在，无人机在部族地区上空嗡嗡飞过，人们似乎已习以为常，还送了二位一个绰号——红蜂。

　　自“9·11”恐怖袭击事件之后，美国中央情报局就已开始用无人驾驶侦察机侦察和定点清除“基地”组织领导人。这还要归功于美国情报界的泰斗级人物查理·艾伦。2000年秋，一架无人机拍摄的视频上出现了一个留着胡子的高大男子，分析人员认定他即是本·拉登。2001年艾伦坚持为“捕食者”无人机配备导弹。这一年的10月17日，在“9·11”事件发生后几周，“捕食者”无人机首次携带武器参与了对阿富汗进行的军事打击，在阿富汗战役中立下奇功。

　　2002年11月初，无人驾驶侦察机又配合美军战机在喀布尔附近击毙了“基地”组织军事领导人及“9·11”恐怖袭击组织者穆罕默德·阿提夫。同年的11月5日，“捕食者”在也门摧毁了一辆疑似“基地”组织车辆，歼灭六人，包括“基地”组织高级官员阿布·哈里斯。这是美国在阿富汗以外对“基地”组织实施的第一次公开打击，也是美国无人机携带武器实施“定点清除”行动的又一次胜利。

　　正是基于以上战绩，小布什政府决定将无人机部署在巴基斯坦的“狂野西部”，发誓要“揪”出藏匿于此的拉登及其余党。而拥有携弹无人机的中情局也相应地被赋予了“尚方宝剑”：一旦锁定目标，操控人员不必知会白宫、巴基斯坦当局或中情局局长，可以先斩后奏在巴境内发射导弹。特别是自2008年8月穆沙拉夫下台后，小布什总统便忙不迭地颁布了以上命令。而在此之前，中情局必须获得巴当局的首肯才能动手。批准过程“通常要历时一天或更长，结果贻误了战机”。自从为中情局松绑之后，无人机攻击行动明显增多，且效果显著。据美国官员称，频繁的打击搞得“基地”头目四处逃窜，找寻落脚点。

　　从去年8月至今，中情局在巴联邦直辖部落地区已至少发动了55次袭击，确认了20个“基地”高级头目，定点清除了9个，以及其他十几个小头目。还摧毁了若干巢穴和营地。

　　“眼线”在目标附近放置微芯片

　　除去显著的战绩，无人机最主要的特点即是无人驾驶，不伤一兵一卒就能置敌人于死地。按照美国空军在阿富汗的做法，根据无人机送回的情报，打击预定目标之前，由律师和情报官员组成的分析团队将齐聚合并空中作战中心，将截获的目标人物手机通话、“生命特征”和“卧底”提供的情报一一比对。执行打击任务的飞行员则利用一种名为“雨滴”（Raindrop）的机密仿真模型，对目标地的交通、建筑物构成甚至弹药爆炸方式进行模拟分析，据此推断是否会出现殃及平民的情况。

　　发生在巴基斯坦西部的“无声战争”是由中情局独挡一面的，至今尚不清楚中情局是否会采取与空军同样的作战流程，因此人们不禁会问，由中情局操控的“红蜂”真的能够识别好人和坏人吗？

　　据美国《时代》周刊记者深入“狂野西部”发回的报道，如果坐在美国内华达州克里奇空军基地控制台前的特工，能够准确地知晓要找寻目标的身份及方位，再利用无人机进行攻击，则一定能够百发百中。据此看来，最可靠的还是要有人员安插在巴基斯坦瓦齐里斯坦。中情局似乎已经在那里培植了一批“眼线”。当地部族透露给记者，这些人会在目标附近放置微芯片，引导无人机锁定目标进行精确打击。可问题是，这些“眼线”是否真的存在？很难判定。即使确有其人，又如何判定他们放置的制导芯片是可靠的呢？

　　此外，无人机本身也存在若干技术缺陷。每次只能在很小范围上空徘徊，如果想把巴阿边境的所有隐匿之所都一网打尽，则需要数千只这样的“红蜂”，飞行速度还不能快，否则无法完成侦察任务。因此击落一架无人机似乎没有击落一架战机那样难。事实是已经有报道显示数架无人机被击落。

　　热成像照相机向来就不可靠，即使在理想条件下，呈现的图像也是模糊不清的。《时代周刊》记者有幸看到了由无人机拍下的照片，照片显示的是一群人，至于他们是普通老百姓在跪地祈祷，还是武装分子在进行作战编队，就不得而知了。

　　当然还有这样的可能，敌人一旦知道无人机的存在，就会主动进行隐蔽，制造“假情报”，蒙骗那双“慧眼”。

　　这也难怪巴基斯坦要责备美国，声称大多数无人机都没有打中目标，甚至伤及无辜百姓。据巴基斯坦每日新闻近日报道，自2006年初美国动用无人机进行攻击以来，已使687名无辜平民命丧黄泉，才仅仅“解决”掉区区14名“基地”头目。巴基斯坦民众难以接受，反美情绪日益高涨。中情局负责“无声战争”的官员说：“不够精确是所有无人机的硬伤，然而如果在类似巴基斯坦这样的地方出现‘硬伤’，将带来严重的政治后果”。　　

　　“捕食者”无人机

　　“捕食者”无人机机长8．13米，翼展14．85米，机身高1．83米。时速可达每小时240公里，升限7924．8米，最大活动半径3700公里。1994年进入美国空军服役，造价320万美元。“捕食者”可以通过卫星实时传输高清晰的视频、红外及雷达影像。机上携带“地狱火”反坦克导弹。　　

　　“死神”无人机

　　MQ－9“死神”无人机是在MQ－1“捕食者”基础上研制的。“死神”无人机翼展约20米，比“捕食者”的载重能力高10倍，最大飞行速度比“捕食者”快2倍，可持续备战飞行15小时，空载时巡航飞行高度达15000米，满载时巡航飞行高度达9000米。“死神”无人机主要机载武器包括2枚GBU－12激光制导炸弹和4枚AGM－114“海尔法”空地导弹。这些GPS制导武器使“死神”无人机在恶劣天气下也可精确打击目标。

　　“无声战争”的政治代价

　　马洁

　　美国政府内部对这场“无声战争”意见不一，不乏质疑之声，其中以美国反恐专家大卫·基尔卡伦的观点最有代表性。他认为，既然当前任何一次打击行动都只会激发巴基斯坦民众反对现任政府的情绪，那么动用无人机“决杀”所谓的“基地”头目，还有什么意义呢？

　　那些成天在头顶嗡嗡作响的致命“红蜂”很可能会惹毛巴基斯坦的激进分子，使他们转而支持恐怖分子，这根本不利于在巴基斯坦建立一个亲美的政府。试想即使将“基地”头目全部清除，巴基斯坦却因此发生了骚乱，这显然也不是美国想要的结果。“美国从这场‘无声战争’中收获的战术上的优势，可能远没有因此而引发的不良政治后果来的大”。

　　巴方的态度比较微妙。军方倾向于赞成美国使用无人机在巴方领空打击“基地”组织成员。巴政府的态度则比较含混。穆沙拉夫在任期间，虽批准了中情局的这一秘密行动，却设置了种种羁绊，经常导致贻误战机，基本上是口惠而实不至。扎尔达里上台后与美国政府达成默契，即巴方会默许更多“红蜂”出动执行任务，但也会公开谴责美方的每一次行动。

　　巴基斯坦普通老百姓对这场“无声战争”是在帮巴基斯坦忙的说法深表怀疑，但又无能为力，只能嬉笑怒骂地发泄对美国人的不满。比如一个流传甚广的笑话这样说道，当一个巴基斯坦女孩被问及为何甩掉她的美国男友时，她答道，“他从三万英尺的高空往下乱扔东西。”

　　部族的反映却没有这么轻松了。在他们看来，一个勇敢的人才配做部族的盟友。而美国这种躲在远处打暗枪的做法，是懦弱的表现，只能被嗤之以鼻。巴基斯坦联邦直属部落地区前安全长官Mahmood Shah就声称，根据部族的规矩，被“红蜂”致死的受害者家属要向美国人“讨债”，因而很容易就被外国武装分子收编，比如巴基斯坦的塔利班头子麦赫苏德。麦赫苏德还夸口说，“无人机实施打击一次，就能给我带来三四个人体炸弹”。

　　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在瓦齐里斯坦上空活动的“红蜂”数量还会进一步增多，也会变得更加频繁。然而从长远来看，只有部族在情感上更向着美国及巴基斯坦政府，而非好战分子，巴基斯坦边境才能实现长治久安。美国人在这个问题上又沿用了老方法，即给“红蜂”装上“金元”，以博取部族的支持。问题是因“红蜂”伤人引发的反美情绪大爆发之前，这笔“金元”能够发挥作用吗？那就要看中情局在这个古老而原始的“狂野西部”，发动的这场高科技“无声战争”成败与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