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开南半球：一个民企的海外寻矿样本

　　本报记者 韩杨

　　俄罗斯赤塔、内蒙古额尔古纳 报道

　　“力拓间谍案”扑朔迷离的剧情吸引所有目光的同时，一座约10亿吨储量的俄罗斯铁矿正悄然迎来新的开采者——西洋集团。

　　“我们可以帮忙协调任何问题。”7月11日，俄罗斯后贝加尔边疆区政府国际合作部部长别罗泽洛夫向本报记者表示：“我们希望双方能在一个月之内开展工作。”

　　西洋集团董事长周福仁表示：今年7月，正式着手修建道路和厂房；预计明年4月正式开始钢厂建设，一期工程预计将达到150万吨钢材、200万吨铁的产能。

　　在周福仁的规划中，依托这座位于中俄边境上的别列佐夫铁矿，他希望在赤塔州建成一个总计600万吨产能的钢铁厂。

　　按照周的盘算，依托矿山资源，仅按照目前国内钢材均价5000元/吨计，年产值600万吨的钢厂未来的营收可达300亿元。“按民营企业严格的生产管理和成本核算，预计利润可达200亿元。”

　　总部位于内蒙古海城市的西洋集团以耐火材料、肥料为支柱产业，2008年销售收入200多亿元，利润仅为15亿元。如果真如周福仁所料，俄罗斯铁矿的开发经营，对其而言，无疑是战略性大跨步。

　　“金融危机加快了这个项目的合作，而俄罗斯年产值超过600万吨的钢厂的确稀缺，所以我们是双赢的。”周福仁说。“其实，我们也想表明，绕开‘向南半球寻铁矿石’的思路，也同样行得通。”

　　寻矿之旅

　　从内蒙古东北部的黑山头口岸出关，沿俄罗斯国防公路向北行驶，约两个小时的车程即可到达别列佐夫铁矿。而实际上，别列佐夫铁矿距中俄边境仅8公里左右，据中俄边境最近的室韦口岸20公里。该铁矿所在的涅区至今尚未开通铁路。而矿山距中国的铁路却非常临近。

　　铁矿所在的赤塔州，一直是俄罗斯的农业大省，鲜少大型工业项目。因为地处远东，矿产资源虽然丰富，但昂贵的开采及运输成本，以及州政府的财力缺乏，让不少矿藏仍处于沉睡状态。

　　“这个矿只能由中国人开采。”周福仁如此定论。

　　事实上，做出这个判断的并非周一人。早在2005年，赤塔州在中国举办的招商会上，就曾推出该矿山的开采权。当时，鲁能集团以多于1亿元人民币的价格获得该矿25年的开发权益。

　　2007年8月6日，西洋下属企业——海城市西洋镁矿有限公司从赤塔鲁能矿业公司手中收购了该矿矿权，独资开采别列佐夫铁矿。

　　据周透露，鲁能在最初买矿时，即希望能与西洋集团联手开发该矿。但周希望西洋占股40%，而鲁能愿意出让的股份为30%。倾向于掌控全局的周福仁当时放弃了与鲁能联手的机会。

　　鲁能集团新闻中心主任徐敏伙向本报表示，放弃该矿的主要原因在于，鲁能主营业务是煤电一体化，而铁矿开采和建钢厂则超出了主营业务所在。

　　实际上，鲁能由于两年内只对铁矿做了一些前期勘探工作，并未进行实质性开发，致使部分与俄罗斯的合同失效。矿山转手之后，周福仁亲自去了趟莫斯科，在与俄矿产部长会面后，办妥了开工所需的全部手续。

　　“我们非常希望这个项目能够落实，” 别罗泽洛夫告诉记者，“事实上，莫斯科也非常关注项目的进展，我们会定期向莫斯科汇报。”

　　海外钢铁梦

　　早在十年前，东北首富周福仁就立下了豪言壮语：希望自己的企业能够进入世界五百强。

　　虽然怀揣钢铁梦，但时至今日，西洋集团的支柱产业，仍然是耐火材料制造与复合肥生产。虽然在行业内做到第一把交椅，但每年耐火材料行业市场仅30亿元的规模，难以满足企业做大的需求。

　　按照周福仁的理解，民营企业若想快速做大，路径太少：“石油行业民企根本进不去；电力更难涉及。”钢铁似乎成为唯一的可行之道。

　　钢铁业是中国核心支柱产业，每年有超过1万亿元的市场。自2001年以来，钢材价格持续上扬，距离西洋总部极近的鞍钢被当地人形容为“开了一台印钞机”。虽然屡有国内钢材产能过剩的争议声，但民营企业始终未曾阻断进军钢铁业的心思。

　　据中钢联数据，截止到目前，我国民营钢铁厂超过110家。而为周福仁“民企进军钢铁方能做大”论断做注脚的，恰是最新的世界500强企业名单。7月8日，根据最新榜单，唯一一家新晋上榜的我国民营企业即沙钢。

　　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西洋集团始终未曾放弃探索进军钢铁的道路。

　　国内钢铁业目前面临的窘境是产能过剩、兼并重组风潮迭起。而在周福仁看来，自己的最大胜算在于体制不同。

　　周认为，民营企业高效率的生产管理，可以极大降低成本，以确保高竞争力。在他的核算中，如果运用得当，吨钢成本仅为2000元，而目前国内国有钢企成本远高于这个数字。

　　除了生产高效，有个事实也不容忽视。西洋集团最早由海城市西洋耐火材料有限公司发展而来，是中国最大的镁质耐火材料生产基地。而镁则是炼钢的主要原料之一。不仅如此，多年来与世界各大钢厂的供货，让西洋集团于全球各地拥有80余家主要销售渠道。

　　2002年10月，周福仁兼并了宣布破产的海城钢铁厂；2003年1月，兼并沈阳钢铁总厂。就在周福仁打算在钢铁业大干快上的时候，2004年的“铁本事件”给周“浇了一盆冷水”。

　　钢铁行业受到政府严格的审批限制，就算是一个几十万吨的轧钢厂也要国家发改委直接核准。而鞍钢与本钢的合并，产能已达千万吨，同一地区的重复建设显然在政策上得不到支持。而2005年颁布的钢铁产业政策，基本上对新建的大型钢铁厂项目关上了大门。

　　但周福仁还是没死心。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是，在铁本关闭之后，周还偷偷打听铁本资产的后续下落，连呼可惜。

　　2005年上半年，钢铁价格开始出现剧烈波动。周向本报记者表示，也就是在当时，他做出判断，规模和资源是这个行业最重要的权衡标准。他开始彻底转向海外寻矿。

　　西洋集团副总经理仇广纯也向记者透露，周福仁的选矿之旅遍布全球，其中不乏优质矿源，但周的标准锁定地理位置相近、与钢铁业相关两个标准。仇透露，赞比亚也曾有优质的铜矿资源找上门来，但一来对于铜并不了解，二来位置太远，成本昂贵，还是放弃了选择。

　　除了目前的俄罗斯项目，西洋在朝鲜也选定了两个矿产。

　　2006年9月，西洋集团与朝鲜岭峰会社签署合同，成立洋峰合营会社，共同开采位于海州市西南部的磁铁矿。在该项目中，西洋占股份75%。仇向记者证实，该项目已投资1个多亿，预计一期投产建成100万吨的钢厂，总规划为500万吨。一期工程预计本月底开工。

　　而几乎在同时，西洋还与朝鲜镁砂总会社成立了西洋白金山合营会社，开发位于朝鲜东北部的镁矿。在该项目中，西洋占股份60%。镁是钢铁业主要原料，据仇广纯透露，预计该矿主要产品销回国内，或是借助西洋全球80余家销售渠道，外销至海外钢厂。

　　风险与质疑

　　虽然在周福仁的规划中，西洋集团的海外钢铁项目前景美好，但事实上，有一个问题难于回避，那就是——资金何来？

　　而仅按照目前西洋集团的盈利情况，2008年营收200亿元，利润15个亿。今年3月，按照福布斯全球富豪榜的排序，周福仁以15亿美元的个人资产，晋升全球500富豪榜单。而西洋多年来，主要依据集团自有资金滚动发展，而目前三个海外项目的同时开工，显然，仍然需要大量的资金支持。

　　仇广纯证实，西洋向中国进出口银行、国家开发银行提出了贷款申请，但尚未得到回复。目前的融资有两条路：一、考虑在国内市场发行公司债券，以6%以上的利息筹得10亿资金；二、希望将西洋下属肥料产业在德国法兰克福上市。

　　在国内铁矿石资源稀缺的情况下，周福仁向记者证实，考虑在俄建设钢厂的同时，输送小部分矿石回国内钢厂，以备原料。但是，直接运输矿石在俄属禁止之列，需要单次审批。

　　而矿山的品相也曾引发讨论。

　　别列佐夫铁矿矿区面积220平方公里，大部分在浸水面以上，70%以上的矿石可以露天开采。目前已探明储量为7.47亿吨，远景储量预计在10亿吨以上。矿石中以菱铁矿、褐铁矿为主。矿石平均品相为30%-50%，最高品相可达65%。

　　中国冶金矿山企业协会会长焦玉书却对本报记者提出担忧。早在1996年，他曾亲自到访别列佐夫铁矿，他认为，该铁矿中二氧化硅含量过高，在后期钢厂建设中必须抑硅提铁，工艺上颇为复杂。

　　政策风险也是权衡的要素之一。

　　俄罗斯矿山的开采权限为25年。周福仁强调该铁矿希望能尽力“本土化”。目前该分公司的高层正在申请加入俄罗斯籍。而西洋在朝鲜进行谈判时，也曾向朝鲜一次性赠送自产的复合化肥2万吨。

　　“海外项目如果做成，那整个西洋集团的利润可以达到百亿，相比之下，目前的投资只有几亿，这么权衡下，未来还是值得期待的。”周福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