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4日，四川省康定县舍联乡干沟村响水沟处，武警战士在泥石流现场搜救。7月23日凌晨3时许，响水沟处省道211线突发泥石流，正在该路段施工的中国路桥集团总公司项目部和中国水电七局项目部4人死亡4人受伤，目前仍有50人失踪和下落不明。新华社记者江宏景摄

　　新华社记者江毅

　　奔腾的大渡河在康定县舍联乡干沟村响水沟处，陡然变窄，激流拍打在岸边高达数百米的绝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响水沟口，40多万立方米的泥石流将往日的瓦丹路、河床冲积成半平方公里的河滩。

　　7月23日凌晨，一场特大暴雨在这里引发了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历史上罕见的泥石流灾害，造成4人遇难，50人失踪或下落不明。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搜救迅速在崇山峻岭中展开。

　　百米宽的大渡河被冲击得最窄处仅剩20多米

　　24日清晨6点过，100余名来自甘孜、成都的武警战士、消防官兵及两台铲车沿着瓦丹路全速向响水沟开进，就在离沟口仅200米的地方，一道长、宽、高超过150米，倾斜度超过45度的巨大斜坡横在了救援队伍的前面，旁边的瓦丹路已经荡然无存。

　　这道斜坡原本是当地在建的水电站工程用来堆放石料的地方，数万块碎石铺满了整个坡面。瓦丹路很窄，仅能容纳一辆铲车靠近坡底作业，但整个坡面的碎石都是松动的，铲车在坡底清理，上面的石块不时哗哗地往下滑落，将前进的路线堵得死死的。

　　救援队伍无法在原地等待，大家只能徒步穿过这个乱石坡。记者手脚并用，随着武警、消防战士爬了上去。

　　一进入乱石坡，记者顿时生出“渺小”的感觉，脚下是湍急的大渡河，头顶是望不到边的碎石堆，颤巍巍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滚落。由于坡度太大，人在上面难以直立行走，几乎只能“贴”着坡面爬行。记者小心地选择着落脚的地方，两手抓牢身旁突出的石块，一只脚踩稳了，这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另一只脚。有几次，记者一脚踩到松动的石块，整个人就往下一沉，脚下石块哗啦啦地往下滑，幸亏记者双手抓牢才没有滑下去。背着铁锹、切割机、绳索的武警、消防战士远远地走在了前面，身手敏捷的人脚步轻灵地在前面开道，走过150米左右，再翻下一座2米高的石头墙，救援队伍才算到达了响水沟口。

　　惊魂未定的记者双脚落在实地没走两步，突然脚下一沉，低头一看，淤泥已经没到脚踝。前面的武警战士挥着手臂喊：“跟着前面的人走，小心陷进去。”我们只有跟着前面的人，在大小不一的石头上“跳跃”前进，不时有人脚下打滑，裤管上全是污泥。

　　这片泥石流冲积形成的河滩足有半平方公里大，往日近百米宽的大渡河，在响水沟口最窄的地方仅剩下20多米，湍急的河水沸腾着奔流而去，浪花冲到岸边四五米才退去。

　　“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要尽最大的努力”

　　响水沟两侧曾经有136间临时工棚，32台车辆以及1400多吨物资，如今除了靠近山脚的几堵断壁，几乎片瓦无存。磨盘般大的石块、双人合抱的原木随处可见，手臂粗的铁架拧成了麻花一样倒在淤泥中。一只紫色的牙刷静静地躺在泥地里，表明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过，但它的主人已经生死不明。

　　这是一场艰难的搜寻。挖掘车辆被挡在200米开外，眼睁睁地看着无法进入。武警、消防、民兵以及当地干部群众全靠双手和简单的工具进行搜寻和挖掘。

　　一名消防战士腰上拴着救生绳，在水流湍急的河边俯下身子，在石缝中探寻，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掉进河中，立即被冲出3米多远，身后两名战友死死地拽住手中的绳索，与河水搏斗了几分钟后才将他拉上了岸。一名武警战士奋身跳入齐腰的淤泥中，用铁锹四处查探，但最终没有收获。战友们把他拉起来的时候，他整个人仿佛成了泥塑的雕像。

　　甘孜州委书记刘道平坐在河滩中的一块石头上，默默地抽着烟，这位53岁的中年人从23日5点多接到消息，直到现在几乎都没有合眼。刘道平看着宽阔的河滩说：“现场专家测算，这次泥石流有40多万立方米，在甘孜历史上也是罕见的。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尽最大努力，搜寻遇难者遗体。”

　　康定县委书记相洛是藏族人，他也是从23日5点多就几乎没合眼过，现在已是双眼布满血丝，声音沙哑，不得不靠润喉糖来支撑着自己说话：“响水沟10年来从没发生过泥石流，谁曾想这次发生了这么大的灾难。我们现在的主要工作就是搜寻遇难者遗体，安排好失踪和遇难者的家属，遇难者的补偿工作也将马上启动。”

　　在大渡河边，救援人员发现了一辆翻倒在河水里的小型工程车，为了查看附近是否有被压着的遗体，30多名武警战士分成了两列，打算用绳索把车拽上岸来。两名战士站在飞流的河水中，将绳索套在车身上，后面的战士紧紧地抓住他们的腰带，几次跌倒之后，绳子牢牢地拴在了车身上。在整齐的号子声中，30多条汉子拼命地往岸上拽着绳子，然而车已经陷入泥中太深，无论他们顺着河流方向，还是逆着河流方向，车子依然牢牢地“焊”在河中。旁边一位群众叹息着：“要是能找到哪怕一两个，也能让家属稍微心安一点，可是太难了。”

　　接近中午，筋疲力尽的救援人员不得不停下来休息，战士们啃着饼干，就着矿泉水恢复体力，有的人饼干还在嘴里，人已经睡着了。记者路过一位消防战士的身边，他坐在石头上，头深深地埋进双膝中。旁边的人推醒他喊他吃东西，战士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告诉记者，他们是从成都赶过来的，天没亮就到了这里。记者询问他上午搜寻的结果，战士无言地摇了摇头，显得神情失落。

　　 灾难突如其来 亲人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几位失踪人员的家属默默地坐在河滩上，双眼红肿地看着救援人员四处搜寻。一位中年妇女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她不愿意透露自己和失踪亲人的名字，只是看着河滩上忙碌的人，嘴里喃喃地说：“我总要亲眼看着才行。”

　　当我们再一次心惊胆战地穿过那片乱石坡，回到了铲车作业的地方时，发现经过整整一个上午，铲车仅仅前进了二三米。不远处的警戒线外已经围满了群众，许多人都是失踪人员的家属。张开芳是附近江咀村村民，她的侄子杨晓伟也在这场灾难中失踪了。

　　“可惜了这个娃娃，过几天就是他20岁生日了。”张开芳哽咽着说：“可惜了，这个娃娃读书成绩相当好，刚刚才考上绵阳市的一所大学。他家里有车在这里运渣，娃娃懂事，每天晚上都来帮家里守车。谁知道才来了半个月就……现在他的爸爸妈妈，还有老师同学都来找他了。”

　　张开芳已经说不下去了，旁边的亲人抹着眼泪说：“到了这里一看，我们其实也断了念头，人基本不可能找得到了，政府也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我们还是每天都要来看看，也许会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呢？”

　　截至24日凌晨3点，康定“723”泥石流已有141人安全转移和解救，确认有4人遇难，40人失踪，此外砂石料场仍有约10人的下落待核实。搜寻，仍在紧张地进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