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特约记者 傅天明 发自湖南浏阳

　　7月5日，始于６月28日的强降雨在湖南谢幕，这轮强降雨虽然缓解了此前的旱渴，但由此造成的灾害，仍清晰可见。根据7月４日的统计数据，湖南有365万人受灾，８人因灾死亡，湘江上游一些站点水位超过警戒水位。

　　此前，湖南省委书记张春贤曾多次召开会议。6月17日，湖南省在浏阳召开的全省山洪灾害防御工作座谈会，系湖南省今年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一次会议，与会有六名省委常委、多名厅局负责人，以及湖南各市州、部分县市和基层单位的负责人。

　　这一天，与会者专题研究了山洪地质灾害的防御，对浏阳市山洪灾害防御自动监测预警系统进行了检验，这成为当天会议最大亮点。

　　此次洪峰刚过，湖南省防指指挥长、副省长徐明华指出，“前段降雨，使土壤含水量趋近饱和，水库蓄水增加较多，河湖水位逐渐上涨，后期降雨将会造成更大的威胁，更易发生山洪、山体滑坡及泥石流，防洪、涉水工程更易出现险情。”

　　由湖南本土研发生产的这套预警系统在湖南试水，正面临一场大考。洪水猛兽，能否被灾害预警系统驯服？湖南正在其中寻找这个答案。

　　湖南陷山洪困境

　　过去，每当汛期来临，中国大江大河的洪水，就会引起全国人民的关注。近年，山洪已经和大江大河的洪水一样，逐渐成为中国自然灾害中的一颗“定时炸弹”。

　　特殊的地理环境和复杂的气候条件，决定了湖南省是山洪地质灾害多发频发地区。

　　经过有关部门普查，湖南省山洪地质灾害易发区涉及96个县区、1611个乡镇、17351个村，直接受到威胁人口590多万。

　　湖南存在的主要问题是，仍然存在病险水库数量多，全省有各类水库1.3万多座，约占全国水库总数的七分之一，其中病险水库5645座，占全国病情险水库总数的十分之一，尽管近年来，湖南省加大了治理力度，但远远没有治理到位，有关部门将此描述为“是一个心腹大患”。

　　其次，尾矿库数量多，隐患大。全省有尾矿库651座，其中危险病库占86.3%。有相当一部分尾矿库的下游就是人口密集的居民区。另外，生产矿山和在建矿山也存在重大安全隐患。

　　“这几年在全省山洪灾害发生总数基本持平的情况下，2007年迎战‘圣帕’台风避免了群死群伤，2008年全省山洪灾害死亡人数是12年来最少的一年。”湖南省防指挥长、湖南人民政府副省长徐明华说，与之相对应的是，湖南省每年山洪灾害发生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范围越来越广，损失越来越大。

　　有关数据显示，2007年湖南省因灾紧急转移群众110万人，2008年转移74万人。两年均杜绝了群死群伤。

　　放眼全国，中国灾害地区均只能采用非工程的监测和预警手段，并不能杜绝山洪以及滑坡、泥石流等灾害的发生，只能通过预警，把其危害降低到可以接受的程度。

　　1996年—2006年10年间，湖南省平均每年因为山洪地质灾害造成死亡人数超过150人，多的年份达到了六七百人，2007年，死亡人数大幅度减少。这说明，有效的预警能大大降低灾害的影响和损失特别是减少人员伤亡。

　　根据国家整体规划，在山洪灾害重点防治区，中国可以依赖的主要手段，仍将是非工程措施。到2020年，才会逐步过渡到两种手段并举。

　　湖南面临的困境与突围的背后，折射出的是中国很多地区面对山洪危险时的共同困境。

　　被逼出的“异想天开”

　　“我没料到，我们创造的经验经常在全国第一，但我们经历的灾难数量和危险程度也是全国第一。”在一次抗灾大会上，湖南省委书记张春贤既肯定了湖南抗灾经验，又对湖南这个多灾地区表示担忧。

　　每当汛期到来的时候，地处山区的老百姓高度紧张，湖南高层更是忧心，湖南省委书记张春贤说：“我的手机24小时开着。”

　　山洪灾害常发这一令人揪心的状况也引起了湖南华中电力建设开发集团董事长夏伟的关注。

　　两年前，这名长沙企业家誓言创造一套能够利用高科技水平防灾的预警系统。2006年的一个晚上，夏伟在电视里看到一幅画面，锣鼓在湖南卖疯了，其时，一直在探索抗灾机制的湖南省，尝到铜锣的甜头，即在洪水来临，利用敲打铜锣，挨家挨户呼喊，对于疏散群众，有明显效果。

　　形成一个有趣现象是，因为铜锣紧俏，一些商家干脆打起了铜锣主意，一时间，全国的铜锣价格暴涨，为了利润更大化，当时铜锣的厂商把厚度降低了，变得又小又薄。

　　夏伟看着发笑，同时，一丝心酸却涌上心头，“为什么千百年来都要用这个土办法，一定要铜锣来告知群众，生命都要寄托在铜锣上？”

　　次日，夏伟找到水利水文专家请教，是否可以利用科技的办法解决这个难题？这个想法和专家不谋而合，专家们一致认为，开发研究一套这样的系统非常有必要。

　　回到家，夏伟不吭声地大兴土木，800平方米的房子拔地而起，他又悄悄关起了门，专门成立华中灾害预警公司，并聘请10多位年轻科技人员，进行封闭式研究。同时，夏奔赴北京各部委、科研机构，请求更多的技术和政策支援。

　　夏的这个举措得到了身边大多数人的反对，都认为他是“异想天开”。

　　夏没有放弃努力，国家科技部、国家防总、北大、清华、国防科大、中南大学的专家教授开始对此进行关注。

　　在浏阳，这批年轻的科技人员在实地考察。无疑，暴风疾雨，洪水泛滥时，对实验有着天然的有利条件，夏和这些科研人员经常在暴风雨时，扎根在山区。

　　从千年铜锣到预警系统

　　经过两年时间，2008年8月，夏伟和自己的团队研发的抗灾系统得到了认可。国家防总、清华、北大、国家减灾委等等国家顶尖级专家认为，“虽不算顶尖科技，但实用性强。”

　　该系统也由此列入了国家星火计划。

　　这套系统的模式是，在容易引发山洪暴发比如水库等地带安置一个预警系统，一旦出现险情，这套系统将在第一时间及时反馈到当地有关部门负责人的手机上，即便你是在外地出差，同样也能获悉信息，遥控指挥，该系统还能够通过广播等方式通知当地群众及时转移。

　　今年，5月25日，由中国科学技术协会主办的中国科协青年科学家论坛在长沙召开。来自全国水利、水文、地震等领域的60余名专家学者就上述系统进行进一步论证，认为该系统在防御地质等自然灾害的将起到很好的作用。

　　与会专家围绕山洪灾害防治与风险管理、山洪灾害监测、预报、预警技术，山洪灾害监测站网布设、灾害预警系统建设投资与经济效益分析等议题展开热烈讨论。

　　与会专家评价，“这套系统已经列入了国家星火计划，确实非常难得。”使用千年的铜锣开始向灾害预警系统转型。

　　6月17日，由张春贤率领的6名省委常委、多名厅局负责人，以及湖南各市州、部分县市和基层单位的负责人来到浏阳，参加在这里召开的全省山洪灾害防御工作专题会议，与会代表说，这是湖南省今年以来规模最大、规格最高的一次会议。

　　这一天，与会领导饶有兴致地观看了由华中灾害预警公司提供的光碟，并实地参与演习，对浏阳市山洪灾害防御自动监测预警系统进行了检验，这成为当天会议最大亮点。

　　湖南试水高科技

　　这套全新的山洪灾害监测预警系统正在湖南试水。专家们表示，它将改变“鸣锣放铳通知转移”的传统方式。

　　在全国开展山洪灾害防治100个试点县中，湖南省有浏阳、安化、桂东、资兴、靖州、新化、永顺等7县（市）入围。

　　浏阳作为试点之一，从去年起便开始在该市开展山洪灾害预警系统的建设工作。

　　去年5月28日凌晨2时起，浏阳金刚镇突降暴雨，6小时降雨达到256毫米，属于极为罕见的特大暴雨。

　　强降雨刚开始，预警系统便开始不断向防办、有关防汛责任人发送预警信息，和预警系统配套的报警喇叭也发出刺耳的警报声，提醒熟睡的群众注意防范。

　　凌晨5时，浏阳市防汛办立即与金刚镇领导联系，通过防汛责任人叫醒危险地带群众连夜转移。由于预警及时，强降雨虽然导致金刚镇出现房屋倒塌、塘坝冲毁等灾情，但没有出现一例人员伤亡。

　　今年，6月28日，这次洪峰侵袭湖南，该系统再次准确预报，确保了人员财产安全。

　　“浏阳目前已建成了遍布36个乡镇、所有水库的预警装置。”浏阳市防办主任毛定其说，一旦出现降雨且达到预警级别，这套系统会自动将降雨情况反馈到防办值班室、所有相关防汛责任人的手机上，必要时还会自动拨打有关固定电话，提醒注意防洪及时转移受威胁群众。通过这一系统，还可以清晰地显示水库水位变化情况、水库实时库容，以及是否需要采取开闸泄洪等措施降低水位等。

　　毛定其介绍说，浏阳安装这一套系统总共花了400多万元，用钱不多但效果明显。

　　“一旦出现降雨且达到预警级别，系统将自动把降雨情况反馈到防办值班室、所有防汛责任人的手机上，必要时还会自动拨打有关固定电话，提醒注意防洪和及时转移受威胁的群众，减少人员伤亡。”该系统技术顾问、中国水利水电科学研究院水文水资源博士马建明介绍，新开发的山洪灾害监测预警系统主要包括山洪及地质灾害易发区雨量、水位自动采集、传输系统，山洪等自然灾害防御应急通信网络，基于GIS的山洪灾害预报预警与决策支持系统，预警发布平台与应急响应支持等四方面。

　　 “进一步加快全省96个山洪易发县（市区）监测预警系统建设，尽快建立覆盖全省的山洪灾害预警网络，争取明天汛期前，每个乡镇建一个自动雨量观测站，健全乡级预警预报体系，重点地区要加密到村。”湖南省副省长徐明华强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