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4日下午,在陕西省延安市宝塔区看守所讯问室里,坐在记者面前的是在押的贪污挪用犯罪嫌疑人李进军。
这个未婚青年29岁,身高一米七,浓眉大眼,四方脸,长得十分精干。而此时,他戴着冰冷的手铐,坐在铁窗内,双目无神,一脸茫然。
这个风华正茂的陕北后生曾任延安公路管理局李渠收费站财务股长兼会计,他制造了延安历史上个人涉案数额最大的职务犯罪大案。除了挪用570多万元公款外,还涉嫌贪污公款610多万元,两项共计1184.9万余元。赃款用于网络赌博,且已全部输光,无法追回。
面对记者,他回顾了自己噩梦般的过去。
几百万公款“蒸发” 今年3月5日上午,李渠收费站召开站务会。正在这时,站长韩小兵接到延安公路局收费中心会计打来的电话,催促李渠收费站赶快上缴部分滞缴的通行费,并称银行有压款的可能,提示速与银行进行交涉。
随后,韩小兵给一个在工行姚店分行工作的朋友打电话核查。过了一会儿,银行回电称收费站的上缴款余额为零,说明上缴的款已全部转出,不存在压款问题。
几百万元公款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了!韩小兵意识到事态严重,火速赶到延安市公路局汇报情况。局里大惊,指示该站立即报案。
上午10时30分左右,延安市宝塔区检察院检察长杜安平接到李渠收费站党支部书记韩秀船打来的电话,称他们单位每天的收费都及时上划到了省财政厅通行费收入专户,但延安公路局接省财政厅来电,说李渠收费站2008年底到2009年3月初的公路通行费还未上缴,不知问题出在哪里,请求检察机关速来调查,弄清事实真相。
该院反贪局副局长李爱军、侦查科长续彦东、侦查员曹弘等一行人20分钟内就赶到了李渠收费站。经分析,大家把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收费站会计李进军。到案后,李进军肢体僵硬、汗如雨下,挤牙膏似的交代了自己挪用公款的犯罪事实,这一数字一路攀升,一直累加到了570多万元。
作案手段并不高明 5月11日,侦查人员在对收费站每天收入报表的抽查中发现,李进军不仅涉嫌挪用巨额公款,还涉嫌贪污犯罪。
李渠收费站是延安公路局下属具有收费职能的科级事业单位,李进军任该站的财务股长、会计,主要负责账务核算和财务监督。收费站规定,每天收到的通行费,由收费员和带班负责人一起当面交到财务科。财务科共有3人,会计、出纳和票管员。李渠收费站每天收到的通行费都要交给李进军,由李统一交到工商银行省财政厅的陕西省公路车辆通行费专用账户。由于没有具体规定要交到哪家分行,李进军选择了距收费站较近的工行姚店分行,每次交款都是由李一人前往这个分行,将款转入公路车辆通行费专用账户上。
检察官发现,李进军的作案手段其实并不高明。他挪用公款的手法有三种:一是盖假的“业务清讫”印章,鱼目混珠;二是只填票据不盖章,蒙混过关;三是收款后只记账不上缴,直接挪用。
2008年11月23日到2008年12月31日期间,李进军用硬纸片模仿中国工商银行的长方形“业务清讫”章,在未给陕西省财政厅车辆通行费收入专户汇款的情况下,在给延安公路管理局收费管理科出具的“陕西省公路车辆通行费现金专用缴款书”第五联上,盖上“业务清讫”假印章,然后交到收费管理科记账。通过这种方式,李进军先后9次挪用车辆通行费235.7925万元。
2008年12月9日至2009年1月25日期间,李进军在未给陕西省财政厅车辆通行费收入专户汇款的情况下,直接填写“陕西省公路车辆通行费现金专用缴款书”,也未在第五联加盖“业务清讫”的假印章,就直接交到延安公路管理局收费管理科,以这种方式先后11次挪用车辆通行费198.7305万元。
2009年1月28日至2009年2月26日期间,李进军先后30次将当班收费员交上来的车辆通行费136.4150万元入账后截留,未向财政专户上缴。
通过上述三种手段,李共作案50次,涉嫌挪用公款613.9707万元。
李进军侵吞公款的方法也不复杂,通常采用的是收入不记账或少记账的方法。如2007年1月到12月间,李进军收到单位交回的车辆通行费总额2409.6603万元,李进军实际只入账2084.26万元,隐瞒收入325.4003万元。李进军共涉嫌贪污公款613.9707万元,存入自己在工行开户的账号上,全部用于以盈利为目的的非法赌博。
3月18日,宝塔区检察院决定依法逮捕李进军。
年年都是“先进工作者” 若按李渠收费站每日收费6万元计,李进军贪污挪用的1184万元相当于该站半年的收入;若按这两年的日均值计,李进军每天贪污挪用数达1.6万元之多!
李进军案件经检察机关查证并通报和媒体披露后,许多人感到不可思议。收费站的同事说,李进军平时不吸毒、不打牌,生活很简朴,怎么可能贪污、挪用那么多的钱?李进军的
父母也不敢相信这一事实,怀疑是他人把钱拿了,栽赃于自己的儿子,特意赶到检察院,再三要求检察机关一定要明查。
李进军毕业于原延安财经学校财会专业,大专文化。1999年12月被聘用到延安公路管理局下属的李渠收费站工作,担任会计,同年12月27日任财务股股长。
在单位,李进军是业务骨干,人缘较好,几乎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在领导眼中,他工作兢兢业业,勤奋踏实;在同事眼中,他英俊潇洒,年轻有为;在父母眼中,他听话懂事,聪明能干。
李进军性格比较内向,平时很少与人交流和沟通。已经29岁了,还没有结婚。父母给他介绍了不少姑娘,单位同事也给他说了不少,可他就是不见。问其原因,他笑着说:“谁家姑娘跟了我,准没什么前途,我可能还会祸害人家。”
李进军生长在一个普通工人的家庭。案发后,当办案人员来到李家搜查时,贫寒的家境让办案人员感到吃惊。李进军的父亲现年60岁,原是延安水泥厂的工人,母亲59岁,是原延安饮食公司的工人,均已下岗多年,靠低保艰难维持生活。如今,父母租住在一间10多平方米的平房内,家里除了一个老式的14英寸电视机,一张老旧的木床,一个破烂得只能用布盖着的沙发外,再也找不出一件像样的东西。家产加起来也不值500元。
其实,李进军的个人生活也十分简朴,办案人员在对李进军实施拘留前的例行搜身检查时,发现他的贴身衬衣也是破烂的。
公款用于网络赌博 李进军平时也很少外出,但只要一有空闲,他就喜欢上网。
2006年8月初,在一次上网过程中,他偶然发现了一个赌博游戏网站。这是一个国外的专业赌博网站,有各种各样的赌博游戏。要想上网玩,就得有自己的银行账号。于是,李进军在工行延安姚店分行开了个人账户,办理了一张牡丹卡,开始试着玩了起来,噩梦也就从此开始了。
起初只是十元、百元,结果不到几天,他便轻松赢了几千元钱。他兴奋不已,彻夜难眠,似乎发现了一条金光灿灿的生财之道。他哪里知道,一个美丽的陷阱正在等着他。不到两个月,他就把赢来的钱全部吐了出去,还把自己所有的积蓄输了个精光。为圆发财美梦,他从开始一次十元、百元地玩,到后来一次千元、甚至万元地玩,但事与愿违,这些钱很快也打了水漂儿。
为了捞回成本,公款成了他源源不断的“赌资”,在赌博的泥沼,越赌越输,越输越赌,越陷越深。不知不觉中,1100多万元就这样全部输光。此时,李进军犹如惊弓之鸟,整天闷闷不乐,无精打采,等待着噩梦结束的时刻。
李渠收费站同事听说李进军贪污挪用了那么多钱,谁都不相信。平时李单位内部的一些年轻人有时闲了凑在一起,邀请李进军参与打牌“挖坑”,李从不参与。有时大家娱乐一下打打麻将,也就一两块钱的彩头,他也推辞从不上场。“真没想到他竟是个大赌徒,1000多万元的公款那是多少钱啊,百元钱摞起来比房顶都高啊,就这样白白全输掉了。”
据了解,因李进军可能被判处无期徒刑以上刑罚,已于7月26日移送延安市检察院审查起诉。李渠收费站原站长韩小兵和延安公路局收费管理科原会计张军虎均因涉嫌玩忽职守罪被逮捕,并诉至法院。
-本报记者与李进军对话 记者:那段时间里,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李进军:在那段时间里,我背着沉重的思想包袱,整天胡子拉碴,惶惶不可终日,连对象也不愿意谈。父母为此十分着急,先后给我介绍了很多姑娘,我或者根本不见面,或者见了面不与人家交流。单位同事、同学、朋友也给我介绍了不少,我见上一面就以种种理由拒绝了。我做的事我心里明白,我不想害人家姑娘。
记者:你先后贪污挪用了1180多万元,既没有用这些钱来孝敬父母,也没有用于自己挥霍,更没有为自己购房、买车,或者谈女朋友消费,而是全部在网络上赌博输掉了。如今你被关在了这里,你后悔吗?
李进军:说实话,现在想来真的很后悔。我父母都是下岗工人,含辛茹苦供我上学不容易。我工作后,由于自己的愚蠢和贪婪,把那么多公款在网络上赌博输掉了,真是非常后悔。我后悔当初就不该上那个赌博网站,后悔当初本不该有试试手气的想法,后悔起初输了没有及时收手,后悔有第一次放胆动用公款上网赌博冲动,后悔在我越陷越深时没有向单位交代……但如今,再多的后悔也已经晚了。
记者:你当初在网络上赌博输了钱,但你却选择了继续赌下去。你当时有没有想到你用这么多公款,一旦捞不回来怎么办?你考虑过后果吗?
李进军:开始上那个赌博网站,试着玩了几次,还真赢了一些,头脑就膨胀了、上瘾了。其实那是一个陷阱,是无底深渊,没多久我就开始输钱了,而且越输越多。大凡赌博的人输了钱都有要捞回来的想法,但越想捞,越输得多,陷得越深。我不断将手伸向公款,总想着要捞回来把窟窿补上,完全失去了理智,甚至到了疯狂的地步,投进去的钱结果都是血本无归。等到闯下大祸的时候,才害怕了,我知道这是犯法犯罪。那段日子难熬,真是生不如死,心理压力非常大,工作没有了热情,见人不想说话,白天不想吃饭,晚上睡不着觉。几次我曾想到过自杀,也曾想到过自首,但我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也没有这个勇气。我只有等待,等来的当然是手铐。失足已成千古恨,回首再无退身路。自己酿下的苦酒,只有自己喝了! (来源:检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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