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片：4月27日，在意大利水城威尼斯，一名游客在被洪水淹没的圣马可广场上取乐。当晚，圣马可广场的洪水一度达1.3米深。新华社/法新

　　新华网消息：威尼斯这座非陆非水的城市闪烁摇曳，是亚得里亚海前端一块泻湖中升起的海市蜃楼。数百年来，威尼斯一直面临着要消失在无情的洪水中的威胁，但这却是它最次要的问题。对此，美国《国家地理》杂志8月号刊登一篇题为《逝去的威尼斯》的署名文章做了解读。

　　只需问问市长马西莫卡恰里若有所思、雄辩机智的哲学教授，精通德语、拉丁语和古希腊语，索福克勒斯《安提戈涅》的译者，几乎把政治智慧提升到最高境界的人。问问潮水和威尼斯要沉没的事，他会说："那就穿靴子吧！"

　　旅游洪流

　　靴子适合在水里穿，但对那股比任何泻湖泛滥都更麻烦的洪流却毫无用处：旅游的洪流。2007年的威尼斯居民人数为6万。2007年的威尼斯游客人数是2100万。

　　请坐好。在这出戏里，威尼斯扮演双重角色。人们居住的威尼斯和游客赏玩的威尼斯。灯光、布景和服装美得让人心痛，但剧情混乱，结局不定。有一样确定：所有人都疯狂爱上主角。

　　"美是个难题，"卡恰里市长说，好像他面对的是一堂美学研究生的讨论课而不是回答有关城市政策的问题。

　　他认为，问题有两个。一是维护威尼斯的费用。"国家没有足够的钱支付一切，包括清理沟渠，修复建筑，填高地基。非常贵。"二是生活费用。"这儿的生活费用比20公里以外莫利亚诺的生活费用高两倍。只有富人或从祖上继承了房产的老年人负担得起这里的生活。年轻人根本承受不起。"

　　如果你是威尼斯人，不属于所谓的"西洋镜"式的旅游景点威尼斯，如果你生活在无电梯公寓的第五层(电梯在威尼斯很罕见)，每天起床，上班，回家，那威尼斯全然是另一个地方。反常是正常。洪水是习惯。警报响起，铁门落下，套上靴子每个威尼斯人必备的行头。两英里长的天桥支起来。生活继续下去。

　　这里，生和死所需的每样东西都得由船运进来，抬到桥上，再搬到楼上。时间由潮涨潮落衡量，空间由一块块水域划分。距离的计算，步数和船只时刻表的统计是每个威尼斯人的本能。

　　听。威尼斯应当去听，正如去看。入夜，视线不再受穹顶光芒的干扰。耳朵可以分辨出各种声音：木百叶窗关闭，鞋跟敲打着桥梁的石级，引人入胜的窃窃私语，船激起的浪花拍打防波堤，雨水时断时续落在帆布篷上……当然，永远还少不了低沉忧郁的铃声。最重要的是，威尼斯的声音是没有汽车声。

　　作家、书店老板佛朗哥菲利皮常常失眠。他就起床，拿着手电穿过迷宫般的街道，不时停下来去照，直到光柱对准建筑物墙壁上的装饰，那刻画的是某种奇异的野兽，或蛇行，或潜伏，或飞翔。这时，当整座城市都已经入睡，当他迷醉地凝视证明威尼斯历史的东西，他才从白天充斥着街道、广场和运河的人群手中收回自己的威尼斯。

　　研究中世纪历史的盖拉尔多奥尔塔利教授发现，自己的道路没那么富于诗意。"在校园里和朋友一起出去，我不得不停下来，因为有人在给我们拍照，好像我们是土著"，他说。"或许有一天我们会变成这样。你去那里，看到一只笼子上挂着一块牌子。"喂食给威尼斯人"。30年前我刚来时，威尼斯的人口有12万，现在却不到6万。"

　　 人口下降

　　人口的下降似乎不可动摇。仅仅去年，居民就减少444人。奥尔塔利认为，威尼斯最终将成为富人的主题公园，他们会坐着飞机来，在豪宅里住一两天，然后离开。"任何东西都可以卖"，他叹息道，"甚至包括威尼斯"。

　　负责威尼斯历史文化保护的奥古斯托萨尔瓦多里说："这座城市被旅游业消耗着。威尼斯人得到什么？"他说："公共设施承受巨大压力。一年中的某些时候，威尼斯人甚至挤不上公共交通工具。垃圾收集的费用不断增加，居住费用也在上升。"1999年通过的一项法律放宽相关规定，允许把一些住宅改成旅馆，使住宅短缺情况加剧。与此同时，1999年以来，酒店和私人家庭旅馆的数量上升500%。

　　自14世纪以来，旅游业就伴随着威尼斯。当时，朝圣者去圣地的途中会在这里停留。16世纪初，旅游业随宗教改革停滞下来，但17世纪又恢复了势头：上流社会的欧洲人为给自己的文化经验镀金纷纷踏上"跨越欧洲大陆的旅行"。

　　那么，关于旅游，现在有什么不同？我问奥尔塔利。他说："现在，威尼斯有了巨型游船。这种船有10层楼高。在10层楼上面你不可能理解威尼斯。那跟乘直升机差不多。但这不重要。你到了威尼斯，写一张名信片，记住自己度过了多么美好的一夜。"

　　问题是长期的。艺术史学家玛格丽特普朗特说，这种污染始于19世纪80年代，当时，威尼斯"成为盲目崇拜的对象"。她说："那时，威尼斯成了一座商品城市。"

　　污染渗入街巷，爬过桥梁，穿过广场。"威尼斯又消失了一角，"一位名叫西尔维娅扎农的教师说。因为租金涨了两倍，一家在圣马可广场附近开了60年的服装店不得不搬到一处较小、较差的地方。

　　2007年12月，10家五金店关门。在里亚尔托市场，纪念品贩子代替了卖香肠、面包或蔬菜的。旅客们不会注意。他们来威尼斯不是为买茄子。

　　但他们确实来这里结婚。旅行社已经把结婚纳为一个项目：2007年有720对新人在这里成婚。可以预见，那一年，这个数字超过了本地人。你如果想在这里喜结连理，威尼斯市婚姻登记处在工作日将收取2400美元，周末则为5500美元。幸福的新人希望仪式在互联网上播放吗？请交190美元。

　　至于狂欢节，曾经是街坊四邻参加的有趣节日，现在却成了疯狂的商业行动，明智的威尼斯人都会离开市区。

　　 拯救计划

　　与此同时，拯救这座城市的计划随着潮水时起时落，但涉及的利害关系却极为重大：威尼斯旅游业每年带来20亿美元收入，而且这个数字很可能低估了，因为很多业务都没有登记在册。威尼斯大学国际旅游经济研究中心称，无论好坏，这都是"威尼斯经济的全部"。

　　有人提出，威尼斯受的伤是自找，是要从旅游业中榨出每一块钱的结果。威尼斯一位前居民说："他们不想要游客，但想要他们的钱。美国游客最好。他们花钱。东欧人自带食品和水，也许买几个塑料贡多拉。"

　　有人说到要限制游客，对游客收税，求他们避开复活节和狂欢节这些旺季。但是，旅游业的问题加上居民的减少，再加上为获利希望游客越多越好的旅馆老板、贡多拉船船夫和水上出租驾驶员难以用简单的方案解决。

　　"让我提醒你，人口的减少……不只是威尼斯的问题，也是所有历史古城的问题，"卡恰里市长说。

　　让威尼斯恢复原状或许不可能。历史学家盖拉尔多奥尔塔利说："太晚了。尼尼微(亚述帝国的一座古城本报注)没有了。巴比伦没有了。威尼斯将留存下来我是说，那些石头会留下来。人不会。"

　　在青色的水上乘船经过圣乔治马焦雷教堂和圣马可池来到总督宫，看那些拱门和立柱，像总督当年那样看高坐在镀金的大船上，穿越银色的海洋，船桨升起，落下，旗帜在风中绷紧。美，尽管艰难而伤痕累累，却顽强地留存下来。（编辑：陶志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