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免费”名义到医院却做了收费检查 卫生部门:这种做法属欺骗行为

　　村妇投诉在仁爱医院免费体检后“染病”

　　◎《法制周报》见习记者 蒋格伟

　　实习生 彭芝婷 文/图

　　编者按 近期以来，本报接到一些读者关于民营医院的投诉，从本期开始，本报将推出系列报道，通过记者深入调查，披露某些民营医院虚假宣传、管理混乱、监管漏洞等问题，探讨民营医院诚信、健康的发展之路。

　　8月12日，宁乡县朱良桥乡左家村的田明向《法制周报》记者提供了9份长沙仁爱医院的《女性健康体检表》。

　　宁乡县卫生监督所相关负责人表示“仁爱医院这种做法属欺骗行为，他们再来进行这类宣传时，将及时采取相关措施。”记者从湖南省卫生厅医政处工作人员口中了解到，类似仁爱医院的这种宣传和组织活动应先到当地卫生部门审批和登记后方可进行，没有经过审批的，当地卫生部门可以查处。

　　“免费体检”成噩梦

　　“我原本很健康，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去仁爱医院接受免费体检后居然引起下身瘙痒、肿痛，真让人感到气愤！”宁乡县朱良桥乡左家村的任辉女士言谈中充满怒火，她向《法制周报》记者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仁爱医院给妇女同胞们送服务，免费接送、检查，不买药不收费”，今年6月中旬，该村妇女主任挨家挨户地重复传达着这样一个信息。任辉说，“天气太热，本来不想去的，后来丈夫劝说‘过去检查不要花一分钱，不去白不去’”。

　　在邻居和丈夫的劝说下，任辉跟同村的其他妇女一起前往长沙免费体检。任介绍，她是7月6日去的，“当天仁爱医院谭医生带队来了一辆车，村里去的人太多，村领导出面给谭医生租了两辆车”。据田明统计，7月6日那批就去了120多人。

　　与左家村一样，邻近的新颜村、云济村、莲花村、罗巷村4个村子的妇女先后接到村妇女主任书面或口头通知，集合去长沙仁爱医院进行免费体检。“第一批人数稍微少点，到第二批，村子里不少妇女主动打电话说要去检查”，新颜村妇女主任蒋翠莲如是告诉记者。

　　任辉说，去长沙仁爱医院免费体检成了她们噩梦的开始。

　　原本身体无异样的任辉，在7月6日从仁爱医院检查回来后发现下身有异样，“外阴出现痒、痛、肿，且越来越严重”，无奈之下，她在丈夫的陪同下来到村卫生室。她向医生介绍症状后，医生说“这段时间村里出现了好多你类似的症状。”并给她开了点药。

　　医生一句不经意的话，在村民中引发了强烈的争议。随后，村民们茶余饭后越来越多议论的是，某某也在去仁爱医院免费体检后原本无恙的身体出现了下身“痒、痛、肿”。据任辉和田明的不完全统计，左家村有20多名妇女认为自己免费体检后出现了这种异状。

　　田明至今后悔不已，“不该贪小便宜让老婆去参加仁爱医院的所谓免费体检”。

　　任辉还发现，村里的大多数妇女和自己一样，接受这场免费体检时，在仁爱医院相关人员的耐心解说下纷纷交了200元不等的钱，去做那些“重要而必要的检查”。

　　任辉说，“病症”出现后，她和一些妇女就近在村卫生室买了点“洗、擦的药和丸子，病没好，但也没有再加重”。直到第二次去检查，她才被仁爱医院的谭医生告知“这个状况是感染了霉菌，你们吃的那个丸子是对你们这个病有负作用的，应该马上停服。”

　　无独有偶，与朱良桥乡相隔甚远的宁乡县老粮仓镇毛公村发生的类似情况，而矛头同样也是指向了仁爱医院的免费检查。

　　老粮仓镇毛公村村民黄女士，在看见仁爱医院工作人员在当地免费检查的宣传后，8月3日，她与同村的21名妇女被接到仁爱医院。到医院后，情况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她们被院方告知：每人必须交136元钱先做一个防癌普查才能接受其他免费检查。抱着难得来一次的想法，她们都交了钱做了检查。刚检查完，她们碰到7个妇女带着丈夫找到医院，要求进行赔偿。原来，这些妇女都是湘乡人，此前也在仁爱医院接受了检查，谁知回家两天后就感觉不适，到当地医院检查时发现都感染了同一种病。

　　卫生部门：

　　“医院做法属欺骗行为”

　　“仁爱医院这种做法属欺骗行为，他们再来进行这类宣传时，请立即拨打电话87841469进行举报，宁乡县卫生监督所将及时采取相关措施。”宁乡县卫生监督所副所长周仲南说，最近接到过类似投诉，但都在事情发生之后。目前，他们正在收集相关信息，准备向长沙市卫生局反映。

　　宁乡县卫生局卫生科杨先生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类似仁爱医院这种情况，开展活动前医院应该先到当地卫生局业务科审批、备案。就仁爱医院的宣传免费又在收费的做法，杨先生表示“这实际上是一种变相欺骗”。

　　同时，他还告诉记者，该县卫生局每年都定期在每个乡镇进行一些常规的检查，而且“一般情况下局里不会批准民营医院的申请，都知道他们是搞钱的”。

　　那么，宁乡县朱良桥乡和老粮仓乡有组织有安排的“免费检查”是谁批准的呢？

　　“我一直以为是政府行为，免费检查是对妇女们的大好事，”左家村妇女主任邹翠兰说，“电视上经常看到仁爱医院的广告，我以为是好医院，才号召大家去的。”邹翠兰告诉记者是仁爱医院的谭医生直接找到了她，希望她配合发下通知，“反正对村里妇女都是件大好事”。

　　当记者问及邹翠兰在配合仁爱医院下发通知后，医院给村妇女主任有什么报酬。邹称仅仅收了仁爱医院的赠予的一个价值10元左右的玻璃杯。这一说法在新颜村妇女主任蒋翠莲处得到了印证。她挨家挨户的给新颜村几百户人家下达了书面通知。通知里列举了如下免费检查项目：阴道B超、阴道镜检查、妇科常规检查、白带涂片、BV检查。

　　“没有直接好处她们不可能这么卖力的”，任辉等提供了体检表的妇女向记者表示怀疑村干部和妇女主任从中“收了好处”。

　　记者发现，今年3月，已有媒体报道长沙仁爱医院通过当地妇联组织浏阳各乡村妇女主任动员乡村妇女来仁爱医院做免费检查。该报道称，“名片上职位是‘主任’的仁爱医院工作人员刘勤(化名)向记者透露，医院会给组织妇检的人一些‘好处费’，按人头算，妇联得一元，妇女主任得两元。”

　　“我以后再不会去通知和组织这个了，费力不讨好”。蒋翠莲、邹翠兰向记者表达着自己“好心办坏事”的苦闷。

　　仁爱医院：

　　“我们从未强迫谁来检查”

　　“免费检查是我们医院的一种纯公益性活动，我们从来没有强迫谁来检查。”8月13日，长沙仁爱医院院办公室主任粟长生接受《法制周报》记者采访时说。

　　粟长生告诉记者，长沙仁爱医院从事免费检查的公益活动是从今年6月份开始的，到8月份可能将终止这种活动形式，“我们现在医院生意本来就很好了，搞这种活动需要市民自己申请。”

　　记者追问，“难道之前宁乡朱良桥和老粮仓乡组织的检查都是她们主动申请和要求你们去的吗？”粟长生对此问题避而不谈。

　　随后，本报记者以某村妇女的名义联系了长沙仁爱医院谭医生（经核实谭为仁爱医院护理部主任）。谭称目前自己正在宁乡金洲乡宣传组织免费检查，“搞完这里就去大成桥乡”。

　　就朱良桥乡部分妇女反映的情况，粟长生称医院已经知道，“有5个妇女说在我们医院检查回去后身体不舒服，但是医院已给那些患者再次诊断。”

　　当记者问及仁爱医院去周边县市宣传和组织活动是否去了相关职能部门审批、登记。粟长生首先表示不知道要去审批和登记，后又解释自己医院是去宣传和组织，但是没有在宁乡当地组织体检，所以没有必要在宁乡进行登记和申请。同时粟否定了8月3日有7对湘乡籍夫妻来仁爱医院索赔的事。

　　记者从湖南省卫生厅医政处工作人员口中了解到，类似仁爱医院的这种宣传和组织活动应先到当时卫生部门审批和登记后方可进行，没有经过审批的，当地卫生部门可以查处。

　　“医骗”蔓延提出执法新课题

　　一位业内人士透露，目前长沙市有近10家妇科主题医院，其中较大规模的民营医院有8家，丽人、安贞、现代女子、长海、仁爱等8家民营医院无论是从广告还是拓展盈利方式上在暗自较劲。业内人士透露，近年来，尤其是从2007年末、2008年初开始，这些医院为了抢夺“病人”都是绞尽脑汁，各个医院以社区和村为基本单位，单位设点，达到一定人数时，便以免费妇检为由派车过来接走。除此之外，某些民营医院还定期派医生以开讲座的方式抢拉“病人”。

　　据《中国质量万里行》今年3月份报道，“仁爱医院开一个讲座给妇女主任的钱300元，听课人数在40到50人之间。讲座内容看似是关于妇女健康，实则是说服妇女去医院检查。”

　　长沙某公立医院的退休教授向记者斥责目前某些民营医院的做法：“过度检查、小病开大处方、夸大甚至虚构病情、漫天要价等医疗欺诈行为，让我们医生行业蒙羞！”

　　据悉，目前我国医疗相关法规不够健全，使得一些带有明显欺诈特征的医疗行为也难以处理，且我国至今尚无对“医骗”行为有明确规定，一定程度上纵容了“医骗”现象蔓延。

　　湖南省卫生厅医政科工作人员表示，患者遇上类似情况可先找医院协商解决，协商不了可以去医疗事故委员会进行鉴定，再向法院起诉解决。

　　（应采访对象要求田明、任辉均系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