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包车烧起熊熊火焰，逃出车外的工人被严重烧伤。《法制晚报》供图

先逃出车外的几名工人伤势相对较轻。　《法制晚报》供图

一名伤者做完手术后被送往加护病房。　本报记者王苡萱摄

张德志用手擦拭女朋友脸上的眼泪。 本报记者王苡萱摄

　　昨天早上6点10分左右，京承高速主路进京方向内侧车道望京西城铁站附近，一辆载有12人的微型面包车，在行驶过程中突然起火燃烧。事故发生后，驾驶室内的司机和车主均从前门逃生，车后部的10人则1死9伤。据了解，车内死伤人员均为同一工地木工，是司机饶佳（音）私自揽来为一工地干活的。事发后，司机和车主被交警带走接受调查

　　■事发

　　7人面包坐进12人

　　赵旭东今年刚满30岁，从四川来北京打工8年，一直住在顺义马坡。

　　几天前，赵旭东受到老乡的邀请，去黄寺大街的总政工地做木工，每天拿120元。前晚，妻子帮赵旭东收拾好行囊，第二天清晨4点多，他就骑上了电动车去顺义南法信镇和老乡们会合，妻子临行前还在嘱咐他，“要好好干活注意安全。”

　　其他的老乡都住在顺义南法信镇，离会合地点近，赵旭东到时，看见11名老乡均已上了一辆面包车，该面包车核定载客人数为7人。司机和车主坐在了驾驶室里，9名老乡挤进了仅有3个座位的车后部，车内塞满了老乡们的行李包和工具箱。赵旭东将行李垫好，坐在被褥上，车内的行李都快要溢出车外。车临行前，右侧中间车门就已经坏了，赵旭东费劲地将左边车门关上。

　　汽车换挡发出异响

　　车很快出发，一车的人用四川话有说有笑地聊着，但他们没想到，一场生死浩劫在前面等着他们。

　　一路上，都是司机饶佳在开车，面包车的车主饶先生在旁边指点。赵旭东觉得车行驶有“异样”，每次换挡时都会发出“咔咔”的声响。6点时，车辆行至城铁望京西站，几分钟前，车刚加满油从加油站开出。司机饶佳换挡时，车底再次发出“咔咔”的声响。赵旭东说，这次声音远比前几次要大得多，像放炮似的炸了一声。

　　面包自燃司机逃跑

　　很快，他看见车前方被车底涌上来的黑烟包围。老乡们慌成一团，尖叫着：“靠边停，靠边停。”饶佳也慌了神，从路的右侧横穿马路撞上了路中间的护栏。车底再次传来巨响，油箱破裂汽油溅了一地，汽油点燃后很快把整个车底点着。火最先从发动机处蹿了上来，仅仅几秒钟，拥挤的车厢内变成了火海。

　　老乡们都尖叫着想打开左边那个好的车门逃生，却因为行李太多，怎么都打不开。赵旭东看到，饶佳和另一名姓饶的车主打开驾驶室的车门往前逃跑。“救救我们，救救我们，帮我们开门。”车内的老乡们拼命喊，也许是怕车爆炸，逃出驾驶室的两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出几十米才站住。

　　赵旭东的上述说法，在记者随后询问其他几名轻伤者时，得到了证实。

　　■救援

　　车内工人砸窗逃出

　　着起的大火，开始燃着了车内的棉被和工人的衣服，生死时刻，一名老乡右脚踢开了左边后面窗户，让身形最瘦弱的赵旭东先逃。

　　赵旭东趴在窗户上，身体向外开始伸，却发现后面老是有人扯他。赵旭东说：“我知道，每个人都想活下去。”花了5分钟左右的时间，他才从车窗爬出来，脚被玻璃割得鲜血直流，此时车内已经被大火完全吞噬。

　　但车内还有他的好兄弟周道春，两人平时亲如兄弟。赵旭东没有多想，双手扳住了车门，慌张中，他忘记了，这侧车门在出发前，就已经坏掉了。他说，“当时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救人，救我的兄弟和老乡们。”

　　消防赶来扑灭火情

　　随后，急救和消防纷纷赶到。接警后，奥林匹克公园消防中队出动4辆消防车在10分钟之内就赶到了现场。当时，面包车已完全起火，达到猛烈阶段。指挥员迅速带领人员对现场进行勘查，利用两支水枪左右夹击，以最短时间将火扑灭。

　　记者通过与现场交警交谈得知，坐在驾驶室的司机及车主未受伤害，其他9人中，有4人受重伤，5人轻伤。

　　返回救人难开车门

　　车门很烫，扳着车门的手开始冒起烟，发出滋滋的燃烧声，他抬头看到，周道春在车内已经满身是火，衣服和头发都被点着。赵旭东急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但无论他如何用力，车门依旧无法打开。他只得离开，用手机拨打了110报警。

　　这时，令赵旭东一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发生了，所有的窗户玻璃在热浪的冲击下炸裂开来，老乡们在车内整个都变成了火球，尖叫着向外爬，现场弥漫着焦煳味。先爬出来的几个老乡，衣服还没有完全点着，但是头发已经烧得卷曲，他们出来后就躺在地上，想借着地面，将炙热的皮肤温度降下来。而后爬出来的老乡，衣服都被烧光，全身的皮肤都被烧至焦黑，出来后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

　　赵旭东想找周道春，但是每个人都被伤得面目全非，已经辨认不出来。

　　现场搜救遗留伤者

　　999和120的急救车此时也已赶到现场，将伤者抬到救护车上，送往医院治疗。但经核对，少了一名伤者。现场情况再次陷入紧张状态，形势不容乐观，指挥员立即下令分两组搜救人员到周边察看，车体内未发现被困者。经过几分钟时间搜寻，搜救人员在树林边发现一伤者，该伤者被找到时，全身多处被烧伤，身体还在不断发抖。救援人员立即协助急救人员，将受伤人员抬上救护车，同时安排救援人员对车身无法用水扑救到的地方进行破拆，保证最短时间内扑救成功。经过10分钟扑救，小车的火终于被完全扑灭。

　　几名轻伤者回忆说，救援人员赶到后，司机和车主回来了，开始帮忙抬伤者，附近地铁站的保安和一些路过的司机，也加入到救援当中。

　　最后，10名伤者被送到北京军区总医院东区分院和积水潭医院接受治疗。

　　■伤亡情况

　　死者身份尚未确定

　　被送往积水潭医院的一名伤者，在路上就已经不行了，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

　　积水潭医院的抢救医生告诉记者，虽然经过全力抢救，最终还是未能保住该名伤者的生命。在医院太平间内，负责看守的人告诉记者，一直都没有人来认领尸体，也不知道死者的名字。

　　上午8点，北京军区总医院烧伤整形科内，主任朱先生介绍说，9名送来的伤者中4人重伤，烧伤面积都达到97%以上。其中一名伤者烧伤面积达到99%，并伴有脑外伤、休克，送到医院的时候停止了呼吸，医护人员紧急救援后才恢复心跳。昨天上午9点，完成了4名重伤者的抢救手术，但是他们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另外5名伤者伤势较轻，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伤者名单

　　1郑强 全身99%烧伤、脑外伤、休克三度和四度烧伤

　　2常志勇　全身98%烧伤　三度和四度烧伤

　　3李平荣　全身98%烧伤、胸部撞击伤三度和四度烧伤

　　4周道春　全身97%烧伤　三度和四度烧伤

　　5代向阳　全身80%烧伤、尿道损伤、血尿　二度和三度烧伤

　　6张德志　躯干、双上肢、面颈部75%烧伤　二度和三度烧伤

　　7李军　四肢、头面颈40%烧伤二度和三度烧伤

　　8吴朝平　双上肢、双足、面颈35%烧伤二度和三度烧伤

　　9赵旭东双上肢15%烧伤　二度和三度烧伤

　　■当事者说

　　司机称曾参与救人

　　昨天上午，记者在亚运村交通大队外看到，事故车司机走在几名交警和保安中间，刚刚从事故调查部门走出，神情落寞。

　　据一名知情者说，司机称，车在行驶过程中，挂挡时车突然发出很大的声响，紧接着就冒烟起火，但对于乘客所称的事发后，司机自顾逃命的指认，记者从知情人处了解到，在调查事情的过程中，驾车的司机自称参与救人，发现着火后，曾试图拉开车门救出被困的人。

　　交警部门称，事故属于单方的自燃事故，目前已由消防部门在调查，确定面包车存在超员载客的违法行为。自燃原因也正在调查当中。

　　■事后调查

　　公司称未签订合同难赔偿

　　采访中的3名轻伤者说，全车的人都是老乡，分别来自于四川的巴中、达州、南江。司机饶佳是四川省国程劳务有限公司在黄寺大街工地的一名工人。前段时间饶佳找到他们，称工地缺人，就召集居住在南法信镇周围的四川老乡一块去做木工，工资按天结算，每天120元。

　　除了赵旭东是新来的外，其他工人均已经在工地上干了3天，工地负责人称等他们表现优秀后，将与他们签订劳动合同。

　　昨天下午2点，记者联系了四川省国程劳务有限公司的经理马先生，他取得伤者名单后与公司员工名单核对，发现伤者均非公司已经签订劳动合同的工人。马先生称，公司的确在黄寺大街有工地，“对方可能是刚到公司或者准备来公司的，但是尚未签订合同，公司难以给予赔偿。”

　　据了解，目前受伤工人的全部医药费用，全部由医院方面垫付。医院烧伤整形科主任朱先生说，目前尚未涉及医药费用的问题，主要任务还是救人。

　　拉送工人超员成常事

　　据赵旭东回忆，此辆面包车已经连续3天往工地里拉工人，“前两天拉的四川老乡更多，每天都坐15到16个人，并装满了行李，而今天12个人还算少的。”刚上车时，因为拥挤，赵旭东曾表示出担心，说这样是超载，会不会不安全，但没有什么回应。

　　■律师说法

　　司机难逃赔偿责任

　　北京双全律师事务所邓律师说，因为是非营运车辆，司机下车后未及时救人，只能是从道义层面的事情。但因是其开车，而且他是这些工人的组织者，在民事上，难以逃脱最终的赔偿责任。

　　工地应担相应责任

　　邓律师说，如果工人已经为工地工作了3天，虽然没有签订劳动合同，但工人与公司就形成了事实性的劳动关系，而且工人是在上班途中发生的事故，公司方也应当承担相应的赔偿责任。

　　■特写

　　伤者女友：“我会一直照顾你”

　　中午12点，伤者的家属陆陆续续来到医院。一名姓胡的女子冲进病房后寻找她的男友张德志，张德志全身都包裹着厚厚的纱布躺在床上，看到胡女士后他的眼泪划过已经肿胀的脸颊。胡女士开始并没有认出他，直到看到了床头的名字才相信。张德志说不出话，他将包满纱布的左手抬了抬。胡女士走到床边，全身都在发抖，他们相互对望了几分钟后，胡女士突然俯下身，在张德志耳边轻轻说：“我会一直照顾你。”话语刚落，胡女士两眼涌出泪花。

　　本报记者肖岳 王奕 钱卫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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