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5日，仓边路，73岁的刘玉花（右三）在家人的搀扶下离开法庭，二儿子搀扶着79岁的父亲。新快报记者李小萌/摄

　　儿染毒瘾又偷又抢，屡进监狱死性不改

　　■新快报记者 余亚莲 周达标

　　2009年4月1日，愚人节。73岁的刘玉花被警察带走了，原因是她出资9万元雇凶在自己家中杀死了46岁的亲生儿子。昨日，满头白发的刘玉花因涉嫌故意杀人罪在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出庭受审，她叹了口气，摇头说：“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我那儿子染上毒瘾，又偷又抢，屡进监狱，却始终死性不改。”

　　悲剧

　　一个母亲在绝望之下，决定以杀来终止吸毒成瘾儿子不断犯罪并伤害家人的噩梦……

　　小儿染毒瘾 刀逼父母给钱吸毒

　　昨日，73岁的刘玉花和79岁的老伴董伯互相搀扶着，拄着拐杖颤巍巍地走进法庭。

　　两人都是河北人，早年南下广州。董伯长年在外工作，刘玉花含辛茹苦地将三个儿子拉扯成人，一家人住在海珠区远安路。

　　1986年，小儿子董健谊染上了毒瘾，一家人从此陷入噩梦，长达20多年。为了筹毒资，董健谊又偷又抢，屡进监狱。他曾经强制戒毒3次、劳教2次、行政拘留2次，始终死性不改。偷不到抢不着的时候，董健谊便隔三差五地伸手向父母要钱吸毒。老俩口不给，董健谊便持刀冲着父母喊打喊杀。刘玉花说：“我老伴有心脏病、高血压，都是被这个不肖子给气的、吓的！”

　　最后的拯救 用养老金为儿谋职

　　原本最疼爱的儿子一直不上进，作为父母尤其揪心。

　　2007年，董健谊从戒毒所出来，心力交瘁的母亲刘玉花为了儿子能走上正轨，作出了最后的努力——安排儿子去开出租车。

　　当天，刘玉花看到儿子从戒毒所回来，还操办了一顿很体面的晚餐，祝贺儿子“走向新生”。紧接着，刘玉花掏出养老金为儿子报名考驾驶证。两个月后驾驶证考下来了，刘玉花又拖着年迈的身躯到处求人，为儿子谋得一份“的哥”的工作，希望已过不惑之年的儿子从此改邪归正。

　　不到两个月，董健谊再次故态复萌，从出租车公司不辞而别，重新开始吸毒，一旦没有了毒资，就威胁父母“迟早把你们都杀掉”，还时常把家里的东西都摔碎，也把刘玉花的心摔个粉碎。

　　绝望的选择 不是他死就是我们死

　　2009年1月，董健谊再度提刀要钱，忍无可忍的刘玉花报了警。

　　民警赶到后，董健谊拿着剪刀舞来舞去，叫嚷着：“让他们给我钱，我拿了钱就去戒毒！”为了让董健谊乖乖戒毒，民警只得劝说老俩口先给钱。

　　没想到，进入戒毒所后，董健谊竟然以吞牙刷柄等自残的方式抗拒戒毒。戒毒所只能将他送回派出所。由于对母亲报警心怀怨恨，董健谊更加变本加厉折磨父母。

　　绝望之下，刘玉花最终决定杀子。她说：“我想，不是他死，就是我们老俩口死了！”

　　雇凶来杀儿 开门放凶手进房行事

　　绝望中的刘玉花找到“干女儿”林秀珍，让她帮忙将儿子“整死”。

　　林秀珍又找到了姐姐的女婿，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刘海波。双方谈好9万元的价钱。

　　2009年3月25日凌晨，董健谊回到家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刘玉花悄悄拧了拧房门，发现没有反锁，于是将刘海波约到家中。

　　刘玉花偷偷为刘海波开门，随即离开家，并没有亲眼目睹儿子被杀的过程。

　　刘海波潜入房间时，董健谊正在熟睡，他便站在床边，用拳头重击董的头颈部，见董没反应，他又使劲掐了董的脖子好一阵，随后拿起旁边的木制大象，朝董的头上砸去。折腾了好半天，他打电话给林秀珍，说：“搞掂了。”

　　刘玉花在“干女儿”林秀珍的档口等到天亮，便到医院照顾住院的丈夫。9时许，她抱着一堆脏衣服回家，意识到自己处理不了尸体，便报警。刘玉花说，这件事自始至终，她都瞒着老伴和另外两个儿子。

　　昨日，刘海波、刘玉花、林秀珍涉嫌故意杀人罪，在广州中院出庭受审。

　　该案还在进一步审理中。

　　庭审

　　这是一次没有被告人家属和被害人害属针锋相对的庭审……

　　母亲：没有选择的选择

　　73岁高龄的刘玉花已被取保候审。昨日庭审中，刘玉花一说起死去的小儿子就显得痛心疾首，但她自始至终没有掉一滴眼泪。

　　刘玉花的辩护律师说，该案的发生，被害人存在一定过错，他有多年吸毒史，还曾持刀威胁年迈的母亲，砸烂家中的物品，使得两位老人家长期生活在恐惧之中。“73岁的刘玉花最终选择杀掉自己的儿子，是没有选择的选择，她的杀人动机不仅仅是担心儿子伤害到自己，也是担心儿子危害社会，去坑蒙拐骗。在当时那种情况下，不是老俩口死就是他死，这是一场人伦悲剧，也是一种无可奈何。”

　　杀手：我就是可怜她

　　“杀手”刘海波则一再说：“我就是看刘玉花太可怜，经不住她再三哀求，才勉强答应帮忙‘教育’她儿子。”但他深知这个“教育”背后的含义，还跟刘玉花说：“你这样整死他，以后会后悔的。”但刘玉花主意已定。

　　刘海波表示，对于9万元一事毫不知情，他做这件事根本不是为了拿钱，完全是出于对刘玉花的同情。

　　其辩护律师则表示，刘海波过去没有任何犯罪记录，也没有做过任何坏事，更不是一个职业杀手，他完全是在刘玉花的帮助下才完成了杀人的行为，他杀人的动机是出于对一个73岁老人家的怜悯和同情。“一个70多岁的老母亲出钱雇凶杀子，说明她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中间人”林秀珍认为，她是在帮助自己的“干妈”。在最后陈述时她说：“老人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是出于好心才这样的。”

　　家属：哭瘫在地

　　参加旁听的刘家人和林家人都哭成一团并扑上去，隔着隔离板希望抚摸一下亲人。

　　“中间人”林秀珍与每一个亲人都拥抱一遍，并在每一个亲人的肩膀上留下了泪珠，一时间，现场所有家属都泪流满面，有的家属甚至当场哭得瘫倒在地。见此情形，法警破例让家属进入羁押室，与两名被告人见面。但见完后，一名家属激动地倒在羁押室门口不肯离开，最后被亲人抬出来。

　　对话

　　死者的父亲，凶手的老伴，亲情的重量倾斜在哪边呢？

　　老伴：如果老婆进监狱 我就死在法院

　　庭审结束后，取保候审的刘玉花颤巍巍地离开了法庭，老伴也拄着拐杖跟了出去。

　　“您能原谅妻子么？”面对记者的提问，79岁的董伯忽然扯开衣服，让记者看他胸前贴着的膏药。他说：“我浑身都是病，糖尿病、高血压、肺炎、肠癌。都是她照顾我，我离不开她。如果她被拘留了，那我也活不下去了。如果她被抓进监狱，我就死在法院。”

　　刘玉花则说：“我后悔，一想到这事情就睡不着觉。我不是想我儿子，而是想我这老头子该怎么办。”

　　二儿子：全家都反感他 妈妈是大义灭亲

　　刘玉花的二儿子有些激动地说：“她是我母亲，有什么不可原谅的！我父母被折磨了20多年了。你不是法官，我跟你说多少都没用。如果你是法官，我肯定跟你求情！”

　　刘玉花的二儿子说，死者从小就吊儿郎当，不学无术，到处坑蒙拐骗。戒毒所送过了，监狱也蹲过了，“该想的办法我们都想了”，但他还是一样。每次出来没多久又吸上了，毒瘾一犯就威逼父母给钱，如果不给就喊打喊杀，“甚至还到我家里来要钱，全家人都对他很反感了”。

　　记者询问：“你母亲做这件事你们知道吗？”

　　他回答：“不知道，如果知道肯定不会让她这么做，他们三个被告人都是法盲。现在只能等待法院判决了，希望法院对我妈妈能从轻发落，毕竟我妈妈是为了全家人着想，而且这种事情在旧社会就是大义灭亲了。”

　　庭审过程中，二儿子中途扶年迈的父亲上厕所，悉心照顾；当父亲从厕所出来后，他小心翼翼地帮父亲洗手、整理衣服。虽然一直跟父母分开住，但由于大哥是船员，长期在海上漂泊，照顾父母的责任早就在落在他身上，对此他一句怨言也没有，也许，没有弟弟的生活是一个全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