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受完基础教育后,印度穆斯林少女通常就会留在家中,20岁前依父母之命嫁人
中新网9月21日电 印度10亿人口中,80%为印度教教徒,穆斯林仅占一成。在印度教种姓制度下,低种姓者和穆斯林等异教徒屡遭社会不公待遇,他们是典型的弱势群体,而其中的穆斯林女性,更是弱势中的弱势。据香港《大公报》21日报道,近年来众多穆斯林女孩,不甘生来命贱,竞相练起拳击,盼望用拳头拼出锦绣前程。
夕阳西下,印度东南部城市加尔各答穆斯林小区基德波尔运动中心的拳击会内,31岁的教练谢赫.纳西穆丁.艾哈迈德开始点名。
47名学员中,年幼的仅8岁,年长的已23岁。10个女孩醒目地排列着,她们和男孩一样,站在一个露天拳击台前面。除了其中几人穿运动短裤和背心,其余学员都着褪色T恤和及膝短裤。他们整齐地排成三列,目光越过拳击台的绳圈,越过运动中心的铁栅栏,越过黑乎乎的泥田和不远处公园里破败的建筑。附近街区的孩子们正在公园里打板球,发出快乐的笑声和叫喊声。
拳击面前人人平等 艾哈迈德教练仔细打量学员,他的助手逐一点名。
“20号”,助手喊道。
“到!”第二排传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这是16岁的女孩苏格勒.法蒂玛。
艾哈迈德叫法蒂玛出列,抓住她的耳朵使劲扭,斥责她在点名时偷笑,又重申纪律的重要性。他命令法蒂玛做十二下蹲起动作以示惩罚。她的样子很像男孩:头发剪得短短的,小腿肚肌肉紧紧的,走起路来脚上像装了弹簧。在拳击台上,她甚至跟男孩们斗拳。在这里,法蒂玛同其它男孩没有分别。如果她犯了错,也得像他们一样受罚。
不过,离开了拳击会,法蒂玛的生活就完全不同了。加尔各答约有1300万人口,大部分是印度教教徒。2001年的人口普查显示,穆斯林占该地区人口的五分之一。法蒂玛的家,就坐落在胡格利河附近的穆斯林街区基德波尔,那里的大部分房子都是破旧棚屋,每户住7至10个人。这不是城里最贫穷的地区,但住在这里的无疑都是穷人。
拳击会的大部分小孩都过着艰苦的生活。身为穆斯林,男孩的选择要多一些,但女孩的命运一早就被安排好:接受最基础的教育,帮母亲操持家务,然后出嫁,好让自己不再成为家庭的累赘。
像法蒂玛那样的女孩,都梦想着过更好的生活,有更多选择和机会。而这,乃是她们加入拳击会的主要原因。
对当代印度贫穷的穆斯林女性而言,拳击可能是让她们改变人生道路的方法之一。走上这条路,女孩也许会有机会在非牟利组织任职,或觅一份教职。
新德里国立伊斯兰大学研究女性问题的女教授萨比哈.侯赛因说,这反映穆斯林女性近年来,尤其是过去十年在印度社会中的角色转变。“女孩们发现拳击是摆脱保守作风的一条路。在公共领域中,她们只是贫穷的穆斯林女子,角色受很大限制。因此她们尝试通过拳击找一条出路,这也是她们对抗贫穷的方法。”侯赛因说,“总体而言,体育运动有助于穆斯林女性获得名誉和摆脱性别定型。她们或藉此成为传媒的焦点。如果她们身处一个单纯的领域,从事低微的工作,就不会有人认识到她们的价值。大家都听说过萨尼娅.米尔扎吧?”
米尔扎是印度世界级网球运动员,也是一位穆斯林女性。
法蒂玛说,在拳击面前,男孩女孩是平等的。她和她的双胞胎姐姐以及14岁的妹妹一起在拳击会训练,她23岁的大姐也曾是这里的学员,两年前因嫁人而停止训练。
在拳击赛中表现优秀的女孩,或可利用她们的成功,有机会接受大学教育、进入专业拳击队,甚至可以在印度铁路公司或警察队伍中觅得职位。那意味着她们可以独立,可以获得退休金,不必依赖丈夫生存。
冲破障碍只为成功 穆斯林女孩加入拳击会,必须克服很多障碍。除了经济上的困难,她们还要面对穆斯林社会的保守风气。
自2001年来一直担任印度国家青年女子拳击队主教练的钱德拉拉尔说,“拳击令女性地位提升。”但她又说,女孩要达到具竞争力的水平,除了自身努力,还需要她们所属的小区给予鼓励和财政支持,“她们要冲破一切障碍。”
对大部分穆斯林女孩而言,仅为拳击训练穿上合适的衣服,就需要一番勇气。她们平时的衣着都循规蹈矩:上学时穿宽松上衣搭配长裤,在家就穿运动长裤和衬衫。
法蒂玛说:“教练第一次对我说训练时要穿短裤,我觉得很难为情,因为我从未在外面这样穿过。”
法蒂玛和她的姐妹们两年前开始练习拳击时,邻居瞧不起她们,但法蒂玛的父亲很支持,他告诉邻居:“我准许她们打拳,因为打拳有前途,我盼望她们成功。”
和法蒂玛一起训练的15岁少年拉扎说:“我觉得女孩子对拳击有兴趣是好事。她们来自穆斯林家庭,并不富有。她们只能在体育运动中寻找自己的未来。”
同其它地方相比,这里对待女性还不算最保守的,但穆斯林女子的社会角色历来低微。在学的少女要做家务、煮饭,还要兼职帮补家计,如在私人电话亭、杂货店做帮手。女孩通常在20岁前便要依父母之命嫁人,丈夫可能比她年长许多,这是大多数女孩的归宿。
在基德波尔土生土长的沙布娜姆.拉齐亚的经历印证了这种说法。31岁的沙布娜姆10年前悄悄穿上短裤、戴上拳套,开始学习拳击,结果惹来许多异样的眼光。邻居都害怕女儿学她,她前往拳击会途中,曾被人拦阻。有人恶意诋毁她,要她父亲禁止她继续玩这种“男人的运动”。与许多穆斯林家庭不同的是,她的父亲很开明,没有理会人们的闲言碎语。结果,她从1997年起当了两年业余拳击手后,考取有关证书,成为印度首位女子拳击国际裁判。
前路漫漫仍须努力 在基德波尔开办女子拳击班的是教练谢赫.纳西穆丁.艾哈迈德的哥哥谢赫.迈赫朱汀.艾哈迈德。他担任拳击会的总教练。自1998年女子拳击班开办以来,共收过36个女学员。他见证了她们如何克服歧视、打破社会对穆斯林女性的成见,从拳击台上找到自我价值的历程。11年来,拳击会共有9个女拳手成功晋身全国大赛,其中一人更跻身国际赛事,为拳击会赢得多个奖项。
谢赫.迈赫朱汀.艾哈迈德指出,许多穆斯林家庭都反对女儿出门练拳,不过只要她成为优秀的拳手,觅得一份好工作,这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而她亦能获得经济独立。
但事实上,女拳手们暂时都还没有如此幸运,就连贵为国际裁判的沙布娜姆也尚未利用拳击上的才能觅得受薪工作。她的日常开支来自家中开办的健身班,每月所得仅4000卢比(约合港币644元),与加尔各答的家庭佣工或司机的收入相仿。
女孩们都梦想成为下一个玛丽.科姆。玛丽今年26岁,来自印度北方曼尼普尔邦的基督教家庭,18岁时开始练习拳击,20岁时获得世界杯女子拳击赛冠军。现在玛丽担任曼尼普尔邦警察队伍的拳击教练,今年年底将赴越南参加亚洲杯赛事。
12岁的西米.帕维恩是拳击会最年轻的学员。她非常崇拜玛丽,“我简直对她着了迷,我要像她一样干出点名堂来。一旦我有点成就,我就不必到处寻找伴侣。求婚者会不请自来,跟我哥哥和爸爸谈。这是我到这里来的主要目的。”
帕维恩很幸运。作为最小的孩子,全家人都支持她练拳击。她的哥哥姐姐都已工作,家里的生活有所改善。尤其是30岁的哥哥穆罕默德.库图布丁.汗,他是大学毕业生,负责照管全家。汗很爱自己的小妹妹,他说:“我在阿里格尔穆斯林大学学到很多东西,很多女孩在那里求学。我觉得,女孩子不应受歧视,大家都是平等的。我要让妹妹追求自己的梦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加入拳击会,17岁以下的学员须缴交约40美仙费用,18岁以上是60美仙。有些学生加入时,连合适的鞋子都没有。每天下午经过两小时不停的跑步、击沙袋、斗拳之后,她们便回家。晚餐通常是几片烤面包和一碗炖扁豆。好一点的,也就是多几块肉或一杯牛奶。即便如此,她们仍然坚持。
拳击并不能确保致富。沙布娜姆过去12年一直从事拳击运动,当教练、裁判,但她说:“我感到悲哀,我做了这么多事情,最后还得靠丈夫。”
不过,拳击会的女孩们仍然满怀希望,相信拳击可以为她们带来好运。在拳击台上,法蒂玛低身与一个比她高一头的男孩比拳,他步步逼进,向她右脸击出两三拳,她都能避过,并用右臂撞他脸,用左拳猛击他的胸。两人在拳击台上跳来跳去,拳来拳往,都想把对方击败。
这是一种讲究灵巧、力量和耐力的运动。至于法蒂玛和其它女孩能否在没有当地小区更多资助的情况下继续练拳,那就真的很难说了。
法蒂玛说:“我梦想参加全国性和国际性比赛,甚至奥运会。但这需要设备和更好的设施,而这两方面我都没有。有时我不禁怀疑,我的梦想能否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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